第45章

反骨之人 阳关大盗 2113 字 2022-08-26

陈江这时候便大着胆子,站起身同典不识一道安慰出言道:“大家莫急,古先生还着人送信来,说明没忘了我们。”

典不识瓮声瓮气地接了句口:“哼,若不是这个话!我下次定用拳头揍他娘的!”

陈江皱眉:“你怎么乱说一气,古先生这不是说还要来么!”

典不识被这么一斥,也知道自己毛躁冲动的脾气又犯了,口不择言,便狠狠瞪了陈江一眼。

陈江被典不识瞪得退了好几步,他不知道典不识是因为心虚才瞪他,还以为典不识不可理喻,就又离典不识远了些。

典不识自从父母走了以后,情绪便总是大起大落,难有平静的时候,唯有在遇见古骜的那些日子里,在静静地坐下来听他讲学的时光中,典不识才会脱去那些愤懑带来的压抑,沉浸于古骜勾勒的书中奇妙世界……躁动与不平,方才得到片刻安心与宁静。

古骜在他心中是不同的,与弟妹也不同,弟妹带给他的是温暖,是这世上还有亲人的牵挂,可却也是让他操劳心碎,从不敢放松一丝警惕的重担。

在外,典不识一身钢精铁骨,肩上挑着全家的吃穿住行,在内,他将逞强作为了自己的习惯,丝毫不顾及被压抑得甚深,却又时常浮血的创口。

这时又得了可能受伤的预见,典不识便在心中咬牙切齿道:“……可千万莫让我错信了他!”

而在山云书院上,古骜自前日夜里得了山云子‘明日开始讲学’的话之后,第二日便依言前去承远殿聆听教诲,辰时日高,师徒两人便坐在内室中授课。

山云子以两百年前的乱世开端为基入手,从根论起,细述当时朝廷之中所主张,所对策,其结果,分条析缕地剖论当时人之所思所想所筹谋,又从土地兼并入手,追根溯源讲到流民,兼又论及农事,再讲到官吏,最后回归至于朝堂,行云流水,看似天马行空不着边际,实则思逸俊达,将时事析论的深刻。

“世人都说,世间以理为本,以事为器,道本而器末。然静观天下动荡两百余年,却并非如此。”

“理非根本,而是于势之必然处见理,终无有孤悬致志之道。”

纲既举,目则张,山云子娓娓道来前事纷纭:时人之局限,为何有些事做不到,为何有些事能做却未做,朝中,内廷,世家,后宫,军务,条条缕缕,都作了细致的分析。古骜听在心中,对读史一事又渐有了通贯之感——原来读史便该这样读,原来寻根追源便该这般剥丝抽茧。

古骜如今所学,便是两百年间有识之士所累积的所有经验与教训。

讲学在申时结束,古骜作礼而退,因为这几日行拜师之仪,又兼承远殿览书求索,一直未出,亦未与怀歆等碰面,古骜下了学也无事,便携书来到了竹林之中相探。

在错落有致的小石子路上行了片刻,重荫疏竹间,远远便依稀见到一片翠色环绕之中,两位少年人,一袭黑衣,一件玉衫,正相对而坐。黑衣者正是怀歆,而玉袍者正是数日不见的云卬。

怀歆正一如既往埋头于书,云卬却在一边百无聊赖地荡着脚,找怀歆说话:“……你说呀……为什么你要编个辫子垂在背后……我们都是束发,偏偏你不同。”

怀歆叹了口气,抬起眼,有些体虚不济地道:“……因为我父母说,这样能把我的元神系住,我就不会早夭了。”

云卬“喔”了一声,有些困倦地眯起了眼睛,又问道:“……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那说来可就话长了……”怀歆拖长了音调,声音越说越低。

两人似乎都觉得这样消遣嘴牙无甚益处,便都停止了交谈。云卬还在荡着脚,一会儿望着大石,一会儿又望着天空,眼动睛转,目光中正好落在了从竹林深处缓步行来的古骜身上,顿时云卬睁大了眼睛,一下子从大石上挑了下来,神色也一扫困倦,有些发愣地看着古骜。

古骜几步走近,边走边笑道:“云公子,怀兄,在说什么呢?”

云卬闻言,却没有回话招呼古骜,而是一瞬之间红了脸,有些拘谨地站在石边。

怀歆倒是在一旁轻道:“……古兄啊,云公子这几日等你许久……”

古骜微微一怔,走到了他们身侧,也撩袍坐到了大石之上,仰头对云卬笑道:“……我也是正要问呢,之前总见云公子你给怀兄送饭,平日并不在竹林,今天怎么在?”

云卬盯着古骜看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般地道:“我在等你呀!”

古骜见云卬原来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不禁失笑:“我们三人的确很久没有一道说话了呢!来,站着做什么,快坐。”

第42章(2)

“最近看你都不在山上,也不露面,是去哪里了?”云卬依言坐了下来,问道。

“喔,我是去山下,给陈村的少年开蒙。”

云卬微微皱眉,抬了抬下巴,道:“……是吗?可你每日都去,已经不见行踪月余,这么一看,下山定是十分有趣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