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骆炽阖着眼,安静蜷在沙发里,不动也不出声,眼睫在他掌心无声地轻颤。

一直等到那种微弱的战栗停止,明危亭才挪开手掌,把骆炽从沙发里抱出来,站起身。

他冲明禄无声摇了摇头,抱着骆炽离开客厅。

沿着楼梯走上二楼,明危亭抬手揽住骆炽的肩背,让他靠上自己,又慢慢拍着怀里瘦削单薄的脊背。

骆炽不会无所察觉。这间别墅的变化,骆炽自己身体的状况,等了这么久任姨都没有回来……答案其实并不难找到,只是找到了答案以后,要怎么去尝试着相信和接受。

骆炽在这件事上还有很多遗憾。

他没能见到任姨的最后一面,没能完成任姨的遗愿,把骨灰洒进海里周游世界,没能及时告诉任姨,自己做梦都超级想和她做一家人。

因为这些,骆炽一直觉得愧疚,一直把自己拴在任姨的墓上。这才是他一直没有离开这里真正的原因。

骆炽担心,任姨一个人睡在那个冷冰冰的豪华墓地里,没有人陪着说话,会不会觉得无聊。

任姨那么喜欢热闹,那么喜欢兴奋和刺激,怎么会受得了无聊。

……

明禄轻手轻脚跟上来,推开二楼卧室的门。

他看着明危亭把骆炽放在床上,又去熟练地放枕头、整理被子,就打开床下的氛围灯,悄无声息退出房间合了门。

明危亭把被角掩实,坐在床边。

卧室的灯光昏暗柔和,视觉效果很舒服。

露台的确视野很好,而且相当宽敞,月光把一半地砖的颜色染成银白。从窗外进来的光落在地毯上,一直延伸到琴架边缘。

房间里格外安静,只是坐在床边,也能听见不远处海浪的声音。

明危亭坐了一阵,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骆炽的头发:“火苗。”

在禄叔回到别墅之前,他曾经因为有个问题答不出,选了大冒险,承诺明天会给骆炽找来一颗水蜜桃味的糖。

其实那个问题也没什么特殊,骆炽只是想让他随便讲一件以前发生过的事。

……

至于答不出的原因,也只是明危亭没有提前做准备。

他其实完全不擅长聊天,更不擅长聊自己,一时找不出什么适合说的、不需要斟酌措辞就能描述的发生过的事情。

明危亭重新把手覆在骆炽的眼睛上,这次掌心的眼睫很安静,察觉不到任何一点翕动。

“五年前。”明危亭说,“我父亲过世。”

明危亭沉默少倾,又继续说下去:“那段时间里,我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明家亲缘疏远,明危亭是由明禄照顾长大的,并不记得有和家人相关太过温馨的记忆,但也同样没发生过什么矛盾和伤害。

明家上代的先生是在海难里意外过世的,当时局面十分混乱。接下来三年多的时间,基本都在忙这件事,也没什么闲余的工夫给人去细想。

但即使是这样,偶尔坐下来时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明危亭依然会想起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茫然。

难过和思念都是后来才会有的,最初的那个感受,就只是茫然。

有着紧密联系的人忽然消失,而且永远再不可能找得到,忽然生出的强烈的、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走的茫然。

所以即使远不足以感同身受,他也依然能够想得到,骆炽在任夫人的葬礼上为什么没有哭。

“我在十年前就见过你。”明危亭摸了摸骆炽的头发,“那时候没有下船去找你,是因为我在想,怎么会有那么酷的一团火,谁也不该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