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永乐,明威

黄俨何许人也,怎么会如此不识时务,向朱棣提这种会招来灭九族之罪的事呢?

君不见大汉朝屡下嫁公主,向匈奴换取短暂和平,后终于汉武一朝。从此,对中原的皇帝来说,公主下嫁联姻是耻辱的表现。

黄俨不提,李芳远也后悔了,初步已经定下了聘左议政金汉老之女为世子妻,两厢都看好了,眼下又要反悔究竟是何意?

闵氏一时没有说话,他与李芳远是少年夫妻,但李芳远即位之后,屡屡临幸侍女,这令闵氏非常不满。

后来,李芳远索性参考历代后宫制度,正式设立御嫔。永乐元年三月,李芳远纳成均乐正权弘之女为懿嫔,夫妻二人渐成陌路。

但无论如何,闵氏为李芳远生了十一个孩子,存活下来四子四女,又是糟糠之妻,为李芳远夺权立下了汗马功劳,李芳远也断无废黜之理由。

李禔进来后,就看到父母用沉默在交流,李芳远重提了为李禔聘大明公主为妻的想法,李禔越发震惊,问道,“还请父亲明示!”

李禔心里有了答桉,外面都在传,大明的火炮何等厉害,他猜测,父亲是因为忌惮大明才想要以联姻的方式来保护国家的安全。

李芳远道,“成与不成,这件事还在你,予欲派遣你率领使团前往大明,这一去的路上,你务必多看,多学,回来后,事无巨细与予说。”

李禔应下,等他离开的时候,看到父亲为大明准备的礼物,他真怀疑,父亲把内库给搬光了,人参、草垫、漆器、狐尾、豹皮和水獭皮,装了满满五百车,还有数百匹油光水滑的骏马,看着真是让人心动啊!

李禔与朝鲜使团,再加上赶车护卫一共三千多人,浩浩荡荡地从平城府出发,前往大明。

等过了舟东,越过山海关,李禔一行便上了新修的柏油路,坚硬的路面,路中间是一排排开得茂盛的菊花,右边三条道,左边三条道,李禔等人一时不知道该上哪一条路。

好在前面来了一人,骑着两个轮子的车,是李禔等人见都不曾见过的,看到李禔等人,那个戴着草帽的人忙指点,“你们走那边的路,看到路上的箭头没,不要上错了道,免得影响别人。”

李禔朝使臣团的人看了一眼,李詹站了出来,他多次前往大明,一口中原话说得极好,见此人不过四十来岁,便喊道,“老哥,您这是什么车子?”

“你们应当不是我大明人吧?”这人推着车子站在路口,“我这骑的是自行车,你们要是想问这是什么路,这是柏油路,你们快赶路吧,再晚了,到不了驿站呢!”

说完,这人骑着自行车,非一般地上了岔路口去了。

李禔等人不明所以,上了柏油路,马车顿时便轻松多了,入秋之后的风吹起来非常凉爽,道路中间的菊花散发出阵阵芳香,这依然是大明,可与李詹等人之前见过的大明,又完全不同了。

再往前走,路中间的菊花换成了松柏,隔一段距离中间间隔种着紫薇花树,过了开花的季节,因天气太过干燥,戴着草帽的老农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管子,水从水管里冒出来,洒在新种植的紫薇花树上。

这太令人惊奇了,李禔等人从未见过这种管子,看不出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他们顿足看,那老农被盯得久了,抬起头来,朝众人看过来。

“大叔,您这手里拿的是什么?”

“水管!”那老农提了提黑色的水管,很自豪地道,“就是水管,走走走,不要少见多怪!”

这水管不便宜,是上面发下来的,老农见是外地来客,怕被人抢了,忙提着水管离开了。

又是自行车又是水管,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稀罕物。

进了北京城,正值傍晚时分,道路两旁不见烛火的路灯,沿途停靠的公共汽车,沿途叫卖吃食的推车,令李禔等人有种进入了另外一番天地的错觉。

李禔在北京城逗留,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时候,日本京都室町,相国寺里,日本新任国王足利义持踏进了鹿苑院里,高高站立着的佛像前,盘膝坐着一位僧人,身披袈裟,正在喃喃念经。

听到动静,他的耳朵稍微动了动,嘴里停了下来。

足利义持走上了台阶,在门口脱下鞋子,走进了佛堂,在门槛内跪了下来,“父亲!”

僧人不语,足利义持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大明的军舰在出云附近停下来,将伯耆、出云和石见轰成了一片废墟。“

足利义满已经出家十年,任修道圆满,此时,也依然震惊不已,手中的佛祖哗啦一声,洒落了满地。

“大明的皇帝陛下可知道这件事?”

足利义持摇摇头,“儿子不知,父亲,儿子已经派人去看过那些地方,炮弹所落之处,一片废墟,山火烧了整整一夜,据幸存的人说,当时大明的军舰距离岸边至少五里远,炮弹不停地轰击我们的国土,儿子想派遣人前往大明问个明白。”

足利义满抬起手来,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此时,离他过世尚有四年,他的身体依旧还算精神,在佛堂里踱来踱去,问道,“肥富回来是如何说的?”

虽然让将军职位给了儿子,但日本国的实权依旧掌握在足利义满的手里,权利如同上瘾的毒药,一旦沾染,尚无人能够戒掉。

“肥富说,大明有一种浑身是铁的装甲车,大明的炮弹能够飞出二十里地之遥,儿子觉得这艘军舰想必应当也是用铁制成。”

“大明将我两千多名留学生罚做低贱的奴隶,帮助他们修路,服徭役,简直是欺人太甚!”足利义满一扫出家人的慈悲咬牙切齿,“当年洪武皇帝在世时,虽然不承认我足利氏的地位,尚且不是如此欺人。建文帝册封吾为日本国王,算是个识时务的,如今朱棣为皇,竟是如此羞辱我日出之国。”

足利义持跪在地上,也是满腔愤恨,“父亲,我该怎么办?”

足利义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道,“世阿弥还在大明,他怎么说?”

“世阿弥让肥富回来说,大明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懂得尊重人,怀柔藩国,但四皇子倨傲无礼,素来得大明皇帝陛下的宠爱,应是他在大明皇帝面前进谗言,让大明皇帝征伐四方,安南和占城已屈膝为奴,朝鲜素来以大明马首是瞻,大明尤对我日出之国不满。”

足利义满道,“命人出使朝鲜,占城和安南,听听他们的意见,派遣使者,送最厚的礼物前往大明,若可以,与大明的大皇子结盟,共同对付四皇子。”

足利义满想了想问道,“大明皇帝陛下年过不惑,难道还未立下太子吗?”

足利义持道,“按照大明祖宗家法,大明皇帝应当立大皇子为太子,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次大明皇帝没有昭告天下,而是将立储君的圣旨藏在了奉天殿的正大光明匾后,少有人知道立的人是谁?”

“那就放出话,就说立的太子乃是四皇子。当我们无法打败敌人的时候,唯有敌人才能帮助我们来打败他。”

“是!”足利义持五体投地,向父亲行过礼后,如狗一样爬着,越过了门槛。

足利义持向父亲汇报的时候,大明的火炮从长门扫过,军舰漂亮地摆了个尾,朝应天府的方向驶去。

足利义持刚刚从相国寺出来,便有武士前来汇报,他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军舰之上,朱棣等人遥遥地看到了江宁府,君臣众人站在甲板上,深秋的海风带着腥味,徐徐地吹来,金色阳光在甲板上映照出了一块块光斑。

当大明的炮弹无情地落在日本群岛上的时候,大明臣子们的心里非常不平静,如果说,大明侵犯安南,是因为安南臣子篡位,丧失伦理,又对大明这个宗主国实施欺骗行为,吊民伐罪,理由正当的话,那么日本呢?

日本犯了什么错?

要知道,日本室町幕府的将军可是一次又一次,以谦卑的姿态向大明请求交往贸易,大明难道说如今有了先进的武器,发达的工业,便不愿与邻交好,四处征伐,行强盗行径了吗?

况且,皇上都没有和大臣们商量,便一意孤行地朝邻居国动手,这让文臣们格外不安。

“皇上,日本国何处冒犯了我们?”礼部尚书赵羾忍不住,不解地问道。

赵羾尚在襁褓中时,随母亲避祸于山林,遇到勐虎,母亲慌乱中将其放在地上,勐虎视其良久,转身而去。

赵羾自幼聪敏,嗜学不倦,洪武二十年,由乡举入太学,后公干于山东,以勤和慎密,为长官器重而步步高升。

朱棣不好回答,手扶着栏杆,沉吟良久,朱高燨端着两盏茶过来,递了一杯给他爹,自己一杯,喝了一口,道,“老赵,炮弹不长眼,同样是那么发射法,朝鲜那边就没擦边,偏偏这日出之国,就遭了殃,你问我爹,你咋不问问那炮塔,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