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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比如贺纲就不行,练习时他把临时舞伴的脚都踩肿了,我不想遭罪。”虽然离毕业舞会还有段时间,但体育老师已经把体育课改成了练习课,上堂体育课就有人丢了脸。

“那你的意思,除了贺纲,其他人都可以?”

“其他人不至于把舞伴的脚踩肿吧?”

我自认为说得挺有道理,程嵘却突然冷了脸,他不同意就不同意,凶什么凶?

天擦黑,快走到分岔口时,前面远远地传来叫骂声和笨重的单车落地声,我和程嵘对视一眼,跑着往前面赶。

分岔口的老香樟树下躺着温渺的老式单车,他捂着脸站着,中年男人打了一巴掌不解气,又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脚,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玩到天黑也不回来,家里事那么多就知道在外边玩!你爹在外面累死了,回来一口饭也吃不上,养你有什么用?”

那时张晚晴已经沿着分岔口的另一条路回家了,我和程嵘站在十来米远的地方,不敢接近。

温叔是个温和勤奋的人,我从没看到过他脸上露出这样暴戾的表情。

温叔看到我们,愣了愣,从暴戾恢复到面无表情。他点点头算是对我打招呼的回应,一脚踹在温渺腿上,示意温渺推车回家。

这是温叔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对待温渺。

从前那些遮遮掩掩,温渺不说我们也装作不知道的东西全被掀开了。我那时才知道,生活会把人打磨成自己都不喜欢的模样。

程嵘和我一直等到他们从右边分岔路去我家后院才醒过神。

程嵘问:“丁小澄,温叔讨厌温渺吗?”

我庆幸程嵘没问别的问题,例如温叔喜不喜欢温渺,或者温叔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温渺。我隐隐约约知道答案。

但对着程嵘,我难以启齿。

后来网络上有一个话题,问大家是哪一个瞬间发现自己贫穷。在我们还没有体会校园霸凌之前,白沙洲的小孩已经率先学会了排挤。

我们这群小孩一致形成一个意识,就是不跟大房子和红房子里的小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