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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仲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嗓门都高了起来,开始调派仆从干活,并吩咐守门的小厮:“守着门不许打瞌睡,若是将表少爷带来的人关在门外,仔细你的皮!”

方才还吓的哆嗦的小厮也挺直了腰杆,胆气壮了不少:“您老放心,我一定不打磕睡,就守在门后面!”

柏润觉得奇怪,姜不语好似一剂灵丹妙药,投进柳府之后疗效显著,方才还瘟鸡似的家下仆从全都一改颓丧之态,皆精神起来。而姜大爷龙行虎步,转眼间披风一角从内院月洞门闪过,她身后还跟着喘的跟风箱似的舒老爷子,说话都有些接续不上:“小混蛋——等等——”两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后一片黑暗之中。

自有柳府的丫环引着他们去客院,麟哥儿一路上在姜不语怀里睡得昏天黑地,进门之前换了怀抱,被澄心裹着披风抱在怀里,睡的跟小猪崽子似的。

柏润到底没忍住,问澄心澄意:“姜大爷……是哪个府上的世子?”

两小厮口径一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柏先生休得再提,免得惹大爷伤心。”

柏润心道:你家大爷在市井间过的悠闲自在,连一只野猫洗漱都能看得津津有味,着实不像伤心失意的模样。不想告诉我便拿话搪塞,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仆,撒起谎来都是一个德性!

他开始有点担心麟哥儿的成长环境,周围全是撒谎高手,也不知道会不会长歪。

柳府正院,姜岚坐在灯下正犯愁,外面丫环忽打起帘子喜道:“太太,表少爷来了。”

傍晚长媳刚刚哭晕过去,被抬回自己的院子请了大夫来把脉开药,引的长媳所生的俩孙儿惶恐痛哭,令姜岚头疼不已——她也恨不得晕过去!

“你说谁?”她霍然起身,眼前有些发黑,正欲去扶桌子,便被进来的人扶住了胳膊,那人关切的说:“大姑母别担心,我定然将大表兄救出来。”

紧跟着舒观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混蛋,你说救谁?岚姐儿怎么啦?”

——姜不语多少年满嘴胡扯的本领不减,等到姜岚听说舒观云还是被她骗过来的,又好气又好笑,总算能正常应对:“你都多大了,还跟云叔逗闷子?”

大外甥来了之后,她身上的重担瞬间便轻了不少,总算看到了希望。

姜岚长居苏州,与幽州府隔着十万八千里,久不通音讯。金守忠谋逆、姜不语“姐弟”得皇帝允准改姓还宗、世子之位被褫夺……一系列的变故还是姜不语来苏州详细告诉她的。

她当时虽有遗憾,却也觉得在那种情况下,大外甥不但保住了幽州军,还从金守忠造反一事中将“姐弟”俩摘了出来,平平安安活着,爵位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时间紧迫,姜不语询问她筹银状况,姜岚又发起愁来:“一时之间就算是卖房卖地卖商铺也来不及,大媳妇连她成亲时娘家给的压箱底银子都送过来了,库房里的现银也全都抬了出来,还差着八万之数,上哪里去筹?”

“两万?也仅够使了。”姜不语道:“大姑母不如派人把库房里能装银子的箱子都腾出来。”

姜岚原本便是硬撑着家中一摊子,只是无人接她肩上的重担,便极力克制着心慌害怕处理事情。前两年苏州府有位富家公子路过燕子荡被水匪劫走,后来赎金未曾及时送达,便被水匪砍了脑袋四肢送归家中,其母当场便疯了。

她每每想起这桩惨案,便觉得心脏不听使唤乱跳,手脚发软眼前阵阵发黑。

“不语——”她紧紧抓住了姜不语的手腕:“若是赎金没交够,万一……”她不忍再说下去了。

姜不语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手上还有常年练武磨出来的茧子,温暖有力,眼神坚定:“大姑母别担心,一切照我说的做,除非水匪此刻已经对大表兄下了手,否则我定将表兄带回来见您!”

天亮之后,柏润起床洗漱,随意踱出客院,顿时被惊住了。

柳府前院集中了约莫有五六百青壮男子,一色的黑衣短打,腰悬利刃,排列整齐沉默着站在院中,听到动静齐齐扭头看他,眼神冷漠带着亡命之徒般的气息。而这数百青壮站在那里似乎连呼吸都融为一体,很难分开,反而让人容易将他们视为一个整体。他们站在那里便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把出鞘的宝剑,一眼观之被剑光所慑脖颈发凉,柏润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多说一个字,便脑袋不保!

不过片刻功夫,姜大爷从内院出来,面色冷凝一改往日笑模样,当她站在那些人面前,似乎天然便带有一种发号施令的气质,或者——这只是她从小到大习惯性的行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