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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旁观在侧,听他二人话里有话的交锋来去,虽不解内情,也听出他们以往交情匪浅,似乎生了嫌隙。而且,步青云句句撇的干净,甚至显得有些冷面无情。

那人似是被步青云冷语刺伤,白龙清清楚楚看见他眼神一痛,一转眼那人却又笑了起来,对步青云嘲讽道:“什么都与你不相干,什么都不是你的错。我佛慈悲,好一个超然物外的步青云。”

步青云笑了:“我本俗人。你念着慈悲,怎么对我穷追不饶?”

听了这话,来人诡异地平静了下来,也轻笑一声,说:“你们中原有句话,‘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句话,不知对也不对?”

“或许对,或许不对”,步青云似乎没听出他话音所指,亦是平静相对,“因人而异吧。”

白龙的尾巴无意识地绕住了步青云的脖子,像是怕他忽然消失。

来人瞳中血丝未褪,复又直直望着步青云,眼神却跟走神似的空茫,语气极为坦诚,不知是在对自个儿剖白,还是对步青云说道:“我曾仰望您,信奉您,一心跟随您,如子归父,如民依王。如今,我恐惧你,厌恶你,还放不下你。你是我心中挂碍,你令我不得解脱。师父,因缘和合。我一言一行,在你眼中桩桩件件都有错,你当真毫无过错?”

他说着,步青云闭上了眼。

来人语罢,见步青云闭目不言,竟一撩衣摆,盘腿打坐,竹杖打横稳稳置于膝头,也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朗朗夜空下,溪水潺潺,虫!鸣声声,无人言语,颇有万籁俱寂之感。

等到白龙怀疑他二人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步青云忽然开口,吓了白龙一跳。

“我有错”,步青云睁眼看向来人,二人目光相对,不闪不避,“所以我愿随邬波离回去。你给我下菩提布萨贴,不就是要我认错?我的确有错,我认我的错,但不会认你想让我认的错。”

“你我参悟的佛学不同,这不是错,我从不曾将我所思所想强加于你,你为何总要强求我承认你?你过分执着于我,心不自主,生了妄念,自寻烦恼,才不得解脱。症结不在于我,而在你自己。这些话,离开天竺前,我就同你说过,回到天竺后,我还会这么说。可你若不听不闻,我再说,又有何用?”

来人却反问道:“你也执着,我也执着。为何我的执着就是错,你不动不摇,就不是错?你也说慈悲,你对世人慈悲,你说你我皆凡人,那你的世人里,怎么没有我?”

步青云反问:“你不是证得果位,意欲成佛?”

来人咬牙反驳:“我是为了弘扬佛法!”

步青云虽低头不言,却是满面不赞同的神色。

来人忿忿不平,却也没再言语,双掌合十,匆匆一礼,白龙只见一刹流光摇曳,那盘腿坐着的人消失不见,没了行踪。

白龙左看右看,步青云却已经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白龙圈着步青云的脖子,在微凉的初夏晚风中抬起脑袋蹭了蹭步青云温热的肌肤,忍不住问:“他是谁?”

步青云难得老实地给了答案:“邬波离的师父。”

白龙爪子一紧,雪白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就是邬波离的师父?叫什么悉多的那个?

“他叫你师父?”

“我曾收他为徒。”

这么说来,步青云上回好像是提过这事,白龙还是不怎么高兴,思绪却散了开去,问:“那邬波离不是该叫你‘太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