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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一座不知脾气为何物的戏台,成了一个红透大江南北的脾气比天大的角儿。

最后,险些被绑起来烧死。

哪有角儿是不老的呢?他脾气太坏了,大家都捧着他躲着他,不老的谜也无人敢问,最后人人都当他是害人的妖鬼,他唱得越好,扮相越美,越叫人害怕,于是就被人绑了起来,要送去城隍庙烧成灰。

他是戏台,木头搭成的戏台,怕火,若是被烧了,就灰飞烟灭了。

夜里,有人偷偷放跑了他。

那是个常来听戏的乞丐,他还是个没脾气戏台的时候,很爱与人说戏,乞丐是个落魄书生,腹里有些文章,早上练功时遇到,乞丐主动与他论过戏,点出了他的不足,他很感激,某日看到护园要将这名乞丐赶出去,便为乞!丐作保,许他进园子看戏。

后来,听乞丐说了没钱赶考遗憾,他还将积蓄借给乞丐,做赶考的盘缠。

当时,乞丐二话不说就跪地磕头,说是要考取功名,回来报答恩人。

这夜被乞丐救走,他才知道,原来乞丐没有去赶考,而是在乡下置办了薄田娶妻,妻子已经亡故了,留有两儿一女。

不过是隔着几十里路,他却毫不知情。

看着跪在地上,求他赏赐些银两的人,他终于领悟到,人,真是复杂。

辗转待过几个戏班,慢慢的,也就明白了,戏文里的角色,既是人,也不是人,戏文外的人,有时候也不能算是人。

而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人,也万万不能把自己当做是人。

他不再进戏班,而是背着头面衣裳,去乡间,去田边,唱给想听的人,有时因为扮相就被喝个满堂彩,有时因为听不懂文绉绉的戏词被骂个狗血喷头,但不与人长久相处,漫无目的地来去,比在戏班有意思多了。

躲着恶人与修士,他流连四方唱戏,最终以戏入道,飞升来了修真界。

来了才知道,修士也大多是人,妖,即使成了妖修,也还是会被人欺压。他小心避着人,还是被前宗主发觉身为妖类,进了道宗。

修士与凡人,他至今没看出什么差别。

“一团箫管香风送,千羣旌斾祥云捧,苏台高处锦重重,管今宵,宿上宫!”

至此唱罢,古琴渐息,热热闹闹的弦鼓板笛一齐奏响,昆山君一化为五,一生一旦一净一末一丑,各个扮得惟妙惟肖。

于是从头再唱过,一句换一人,一人一个唱腔,一人一种身段,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古镇,又成了那座戏台,唱戏的也不是他,而是那些学戏的小徒,直唱出五味杂陈,四情俱灭,三千颠倒,二分欢喜,一腔悲愤。

灵雾凝云不动,卦山震动相合,修士们恍若听闻玄妙仙音,听至最佳处,甚至有二三修士心随乐动,进阶修为。

楼迦却听出了不对,侧身看向步青云,步青云微微点头。

此音过哀,唱偏了道,昆山君竟是要入邪了!

! 台上,昆山君恍然不觉,沉迷戏中,但五个化身都渐有疯狂神色。

台下,楼迦手掌紧握,不知是该任昆山君随心入邪,还是将他拉回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