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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九霄环佩长什么样子?你告诉我,我写信回去给你问一问,如果有的话,就让人给你送来。”

杜云歌大喜之下,刚刚好容易靠着扯天扯地萌生出来的那点睡意又全都没有了。她刚想说“那敢情好”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薛书雁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塞外了,平日里更是对她所属的原本的部族缄口不言,更别提她已经上了忘忧山这么些年,和旧部族的关系应该也不是特别好,要是为了一把很有可能还不在胡人手里的琴就要让薛书雁写信回去自取其辱的话,她也做不出来啊。

“不能让师姐为难。”一想通了这个关节,杜云歌只觉可能这就是她命里和九霄环佩没这个缘分,便握紧了薛书雁的手,道:

“师姐不要这么为难自己。你可是我堂堂妙音门的大师姐,中原武林的同辈的人哪个见了你不毕恭毕敬的?何苦来的,回去看那帮人的脸色!我又不是非九霄环佩不可。难道换作别的琴就真的没法练天魔妙音了不成?”

说是这么说,但是杜云歌刚刚劝慰薛书雁的那句话还真的算是歪打正着。如果峨眉掌门的分析是对的,那么除去那把不知道眼下已经流落到哪里去了的初代妙音门门主杜抱琴的佩琴之外,还真的只有九霄环佩配得上天魔妙音了。

薛书雁刚想追问下去,突然止住了一切话头,猛地抬眼看向窗外,目光雪亮如刚淬过冰水的长剑,锋锐得让杜云歌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跟着看向只有一片黑漆漆的夜空的窗外——

不,外面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否则的话薛书雁不会猛然止住话头,用这种防备大敌一样的眼神看着外面的。

也就是说,在这一片安静的窗外,真的有点什么东西正在听着她们的谈话,甚至连薛书雁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和防范!

杜云歌向来最怕这些鬼神之事的,这下子更是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了,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怕是都在这一刻全都忘光了。等她好容易回神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窜进了被子里瑟瑟发抖,抖得上下牙都在一声接一声地嗑出连绵不断的响来,薛书雁正隔着被子把她抱在怀里,低声安慰道:

“好了,出来吧。没什么的,那玩意儿已经走了。”

杜云歌还是不敢探出头来,就像是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只不过一直在打颤的身体倒是慢慢地不再发抖了。薛书雁便抽丝剥茧似的把她从被子里一层层地剥了出来,生涩而不失温柔地在没有这一层被子的阻拦的前提下抱了抱她:

“别怕,云歌,我在这里陪你。”

杜云歌到最后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睡去的,只记得在她沉入梦乡之前,薛书雁正在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缭绕在她耳边的,是一首没有歌词、不成调子却又莫名让她感到十分耳熟的塞外小曲。

薛书雁明明已经远离塞外多年了,但是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就好像不管你跋涉过多少个地区,不管你在多少个地方定居过,等到回到家乡之后会说的,还是那一口最原汁原味的乡音;不管你学过多少儿歌和哄人睡觉的方法,等到真的有了和自己血缘相关的孩子之后,下意识地还是会唱起祖祖辈辈传唱了不知道多少代的歌谣。

这样代代相传的歌谣就像是个刻在血脉里的、世代相传的符号一样,从族谱上不知道曾了多少代的外祖母往下一路传,传到了现在,还有可能要继续往下继续延伸这象征着血脉传承的枝桠。

——如果你听到了一首歌,哪怕不会唱也会感觉耳熟的话,那必是有人在小时候在你的耳边为你哼唱过,在你已经失去了对这段时间的记忆的幼年时期,在无数个难眠的、被噩梦困扰的夜晚里,都有这个亲切的调子的陪伴。

潜意识是最不会骗人的东西。哪怕忘了,也会感觉熟悉,哪怕只觉得熟悉,只要一直想一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