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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歌比薛书雁矮了不少,因此她说话的时候,便只能在这方寸之地仰起头来看着薛书雁。她今天披着的依然是那件雪白的、不带一根杂毛的大氅,从绒绒的领口里都能看见里面穿着的那件玉色的衫子的领口,明明都是极为素净的颜色,却硬生生被她穿出了比身着艳色的衣裳都要动人的风采。她的皮肤又白,脸上哪怕涌上了丁点的血色都十分明显,活像那极为罕见的、染着天成的一抹浅淡粉色的桃花玉,即便是冷心冷情得全中原武林都闻名的薛书雁,在全中原武林公认的第一美人的面前也不得不捂着良心承认:

她的师妹、堂堂妙音门的门主,是顶顶的、举世无双的好看。

她的这双手生来就不该拿刀剑这样杀伐气息过重的金铁之物,她的双足更不应该踏及绫罗丝绸、金阶玉板之外的任何东西,从那双娇美的、薄薄的唇中,吟唱的应该是春花秋月与阳春白雪这样的至清至雅的调子——

只可惜杜云歌生来就是妙音门的门主。

因此眼下,她说出来的这番话即便和清雅之事完全无关、甚至可以说现实得、残忍得相当暴殄上天赐给她的这足以让她高枕无忧的美貌了,别人也不能对此置喙半分:

“我怀疑妙音门内有何家庄的人。”

——否则上辈子妙音门怎么能倒得那么快?

但是这样的话,杜云歌是万万不能对着薛书雁说出口的,也幸好薛书雁向来不是什么多话的人,也没有继续问她原因,杜云歌才得以把接下来的这句话说了出口:

“如果何家庄真的想对我们下手的话,那么最先出问题的、也是最容易被看出来的,一定是我们的生意,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啥都做不成。今天我把四位护法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查账……如果问题是出在下面的人里面的话,那还好说,可我就怕是四大护法或者十二舵主里有人心怀不轨。”

“师姐,此事我今日方告诉过你一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了。”

说完之后,杜云歌惴惴不安地看着薛书雁的脸色,试图从里面找到一点类似于“太荒谬了”的好笑和不相信的感觉或者是惊怒交织的神色出来,然而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的是,薛书雁的表情竟然没有任何变化,最多也只有些许的“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的感叹的意味。

这下可切实地把杜云歌给惊着了,她结结巴巴地开口,试探着问道:

“师姐……你难不成……?”难不成早早就看出这件事来了?!

薛书雁微微一点头,低声道:“自那晚过后,我就也在一直想这件事,只是怕吓着你或是寒了你的心,方才没有对你透露半分。”

她拉起了杜云歌的手,十指相扣间,明显来自另一个人的的温度很容易就让杜云歌的满腔心事都化在这微微发热的、带着满满的安定意味的有力的一握里了。她引着杜云歌出门去,说话的时候依然带着塞外人士固有的那种严肃和过分刻板的铿然,却能在此刻给人无与伦比的可靠感:

“不过既然你也想到这一点了,那我也不会继续瞒着你,只是云歌,你切莫惊惧,在你看不到想不到的地方,万事皆有我。”

从侧门出去再走几步,就能远远看见议事厅的大门了,而正在此时,开得正好的一树红梅便映入了杜云歌的眼帘。因忘忧山山高偏寒,梅花便也开得早,正巧近日里又下了层霜,白莹莹地覆盖在鲜妍娇红的梅花上的时候,便愈发有种清艳与孤高交织的静美了。薛书雁引着杜云歌来到这树梅花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