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甥舅的感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从洗袜子到洗内内的革命感情,应该是光荣而深厚的,可是万一赐总觉得这个革命队伍里的另一个同志和自己不同。他扔垃圾洗袜子的时候没啥感情,既不开心也不急切,但是万峡同志不行,他是愉悦的迫切的,扔垃圾的抛物线是轻快的,洗袜子时的嘴角是弯的。万一赐刚开始不明白,可多几次才发现万峡并不是喜欢这个过程,他更喜欢这样的结果,每当扔完垃圾洗完袜子,他会一溜烟的跑到万湾那里,“姐,我做好了。”而万湾会停下手头的活儿,给与万峡一个鼓励的嘴角,“好,去玩儿。”

这个“好”,在万一赐这里从前是难的的,后来是普遍的,可是在万峡那里却显得特别珍贵。万一赐耐不住好奇依着万湾的某次“好”背地里问万峡,“你妈不会跟你说好吗?你怎么这么开心。”

万峡回他,“我在家又不用做事。”

“那你跑我家来又洗袜子还干活,怎么那么开心。”万一赐觉得简直是自找苦吃。

“你管我。”万一赐顿时觉得他舅舅脑子坏掉了。

两甥舅不吵嘴的时候也有彼此沟通,但是多半不顺畅。万峡喜欢问他去片场看爸爸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万一赐特别讨厌回想片场的时光,万峡问他和爸爸待着难道不开心吗,万一赐不想告诉他自己和李懿待的时间不仅不多而且乏味,两人一起打羽毛球,万一赐羡慕他在教练的训练下特别帅气,万峡说他其实想跟他爸去游泳。

万峡几乎每两年都要来边城过一次暑假,要说两甥舅的关系不好,那也是男孩儿之间打打闹闹的时光岁月,可要说融洽,万一赐总记得万峡走的时候拉着万峡哭到眼泪鼻涕一把抓,让机场的行人误以为这是一个被现实折磨的家庭,不负责任的妈妈把大儿子送走,只留下小儿子傍身。

“万峡,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时哭的跟个姑娘一样赖着我妈到底说了什么?”这个问题压在万一赐心头很多年了,上一次见他去澳洲的时候。

初二暑假,万海生日。柳茹贞说万海点名今年万家子嗣必须全都出场,万文卿这一嫡子血脉不能缺席。于是万湾李懿万一赐如约前往。万峡对于万一赐的到来很是雀跃,带他逛遍了庄园的各个犄角旮旯,在万海生日宴会上,更是拉着不松手。

大人的宴会对于孩子来说总归是冗长而无趣的,两人的热乎劲儿过去之后,端着吃的喝的猫在花园秋千边的黑影中。陆续有人影走过,间或有人退出室内落座在秋千边。

“文导女儿居然带着那孩子来了,文导反骨至少是个艺术家,女儿反骨就直接不要脸了…”

“也就是不害臊才敢带着儿子出现,换我这辈子就不敢出现在万家…”

再多的话万一赐也没听到,他还在消化着万家嫡女,孙子的身份,万峡捂上了他的耳朵,那双星星般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光,“别听,不值得。”

那时的万一赐根本没听进去更没听明白,稍后离开澳洲这个在他看来跟梦幻一样的场景回去了现实生活。隔年万峡再来边城,万一赐说不清楚他哪里变了,只觉得不再是当初认识的舅舅,可能就是大人常说的,人总要长大。

如今都已经真正长大的彼此坐在桌子两头。万一赐是在打球间隙接到万峡联系的,第一个想问的居然还是当年不能忘记的画面,万峡搂着万湾哭的像个孩子。

“我哭你妈要你不要我。”万峡一脸正经的回答。

万一赐不想搭理他,“她是我妈,只是你姐,当然是要我不要你。”

“所以我哭了啊。”万峡再说就是“你不是已经知道理由”的口气。

长大的好处就是现在的沟通不用从打打闹闹开始联络感情,万峡今天来找万一赐的理由跟找李懿的理由相似。

“你开什么玩笑,让我顶替你,你以为大家是傻子分不出你我区别。”万一赐觉得万峡的智商肯定跟自己没亲戚关系。

“顶替我不重要,李凌总都说没关系,重点是你要不要参加。”万峡完全不在乎这个,“我想拍戏。”

“你拍你的戏,跟我没关系。”想着自己还在讨厌安漆参加星姐选举,自己和选秀节目完全就是井水河水的关系,“再说你喜欢拍戏,为什么还要参加那个节目的培训。”

“那是我可以来海城的唯一方式。”万峡冲口而出。

“你干嘛非得来这里,又不是你的家。”万一赐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这个,万峡愣在当下,然后理所当然的回答,“你不是在这里吗?你可是我的亲外甥。”

万一赐可不想承认他和万峡别扭的甥舅关系,就事论事的说,“不是我不帮你,是我真的什么都不会,顶替你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