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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你在剧组还习惯吗?”万一赐口气挺愉快,根本不放心的问候,“身体还扛得住吗?妈说剧组吃不好住不好…”

“打住。”万湾打住他,也不懂自己这么刚的人怎么教出一个这么罗里吧嗦的性子,“我只是多年不进职场,但是心一直在,放在中年人堆里,绝对是最棒的。你相信这个就可以了。你要关心吃不好住不好的人,叫李代鲲,电话问候去。”

挂掉电话,才听到门铃响。看时间,十一点,不该是自己人啊。

门外站的是,佟攀。

他带着棒球帽,穿着比平时正常,捂着黑色口罩,身边没有助理。

万湾知道他今年大三,大一就被公司看中签约,这次拍剧要说是临时救场也算,资方插队也行。就目前来看,他的配合度很高,而且演戏起来还有板有眼的。不过他身边一直跟着助理,这样落单的情况不多。

“湾姐,最近的戏我每天都看,这两天的戏跟开拍的戏有些不搭,我想了很久没找到原因,您知道原因吗?”佟攀很高,但平时要么是坐着被化妆要么隔着距离,这样近距离,万湾才觉得有对比。

房间不大,万湾让他坐在唯一的沙发上。“导演不是没说不行吗,你觉得哪里不好。”

“我,说不上来,导演没说不好,是我自己觉得我表情不对。”他似乎习惯性的扣紧了膝盖,“但我觉得不好的时候,导演没说不好,我觉得好的时候又感觉别扭。”

他的眼神挺清澈的。

“你进组之前应该没有好好休息过,所以开拍那两天的精神特别差,对吗?”万湾看时间,“那两天的戏服颜色确实很鲜艳,但是我没有化很重的妆,因为角色当时需要你的精神并不那么好,所以导演没说不行,至于我没听你助理要求改妆面是为了接戏;至于前两天的室外戏,我那天要说改一下,是因为你的颧骨高低不一,室内光线下的妆面和室外会有区别,但你坚持不改所以我没改。”

听完他的眼神有些发亮,“我的颧骨,高低…?”

万湾点头,“人的骨头没有完全对称,你的颧骨日常不会有人注意,但镜头下要做表情就掩饰不住。”

“那要整形吗?”他问的急切。

“化妆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整形,这种骨相上不损耗百分之一的瑕疵,可以用很多来盖过。你想复杂了。”

隔天,化妆组到片场的时候,橘子发现一向踩点到场的佟攀已经坐在化妆间了。万湾看他坐的服帖,双手摆的端正,拿过橘子的化妆盒。

黎姚刚这几天犯水逆,一连几个场景的搭建都出纰漏。特别是一处场景的前期设计就有问题,工人倒模成型搭建出来发现因为差了十公分,整个以石膏仿制水泥材质的牌坊是歪的。这是这部戏的重要桥段,虽然出现的时间不多。

小面包到片场的时候,一夜通宵未眠的小黎刚被他叔叔骂成隔夜的小白菜,坐在牌坊下,看着日渐上升的日头等待导演到来的风暴。

万湾趁演员还没到,群演在化妆,围着牌坊走了几圈,和小黎蹲在牌坊下聊了起来,不多时还借用纸笔比划了几笔。小黎将信将疑的找他叔去了。

后来这个场景成了《洛阳府》很能拿得出手的一幕。

夕阳故去,街巷终究在岁月的吞噬中失去了曾经的味道,变成了一堆干燥破败的渣子,石板路的缺角,墙角下的坑洼,还有在余光中仿佛断腿战栗着好像随时倒塌的牌坊,让羊角巷在记忆中消逝,就像那天的夕阳一样。

“湾姐,你是怎样想到借用旁边那堵墙的阴影来遮住牌坊的啊,我叔刚开始还不信,我按照你说的,先把图拿给导演看,导演觉得不错,还真的等到下午才开拍,最绝的是他们要求把牌坊弄短一截,我和我叔听说的时候才算放下了心。石膏倒模的工人本来都担心拿不到工钱了。”小黎那晚拉着万湾他们去吃宵夜,喝着啤酒停不下嘴。

橘子听完就知道是什么事,丁丁看万湾的眼神都变了质,可可听完恼不起开始骂人,“工人倒模时不看图纸吗,我们给演员做倒模可是千般小心万般确认,怎么能做根柱子还一高一低。”

万湾看着小年轻们喝的开心,浅浅的抿着嘴里的乌龙茶,手机响了起来。

有些久远的声音,“湾仔,你回片场了?”

上一次叫她“湾仔”的人是谁呢?万湾有些记不清了,但上一次叫她这名的时间她还记得,那时候的她该不过十岁。那时候她也泡片场,打灯的,化妆的,现场录音的叔阿姨叔哥哥,初看她还有些呵护的叫“湾妞”,等发现她是个皮猴的时候,就改叫“湾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