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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何时何地,她在丫丫心里总是排第一的。所有得到的美味,都一定要给妈妈留一份;所有看到的好东西,都要第一时间与妈妈分享;不论她在与不在,只要有人问起“丫丫最喜欢谁?”排在第一的永远是“妈妈”。第二嘛,如果没人诱惑,那就是“爸爸”,如果你给我好处,那就是“你”,爸爸就会顺延至第三,第四,或者视情况继续往后顺延。只有“妈妈”,不论怎样“威逼利诱”,永远不会变。

妈妈最好,妈妈最香,妈妈最漂亮,妈妈最聪明,妈妈最勇敢,妈妈永远是世界之最。即便她差得一塌糊涂,即便她对她生气发脾气,她也会扑到她怀里求抱抱,对她说:“妈妈,我爱你。”

某年冬天,大雪漫了瓦沿,她和梁宇琛带着丫丫回她家乡下老家过周末。

午后,梁宇琛带着她弟和丫丫在院子里堆雪人;她爸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一边喝着午饭时剩下的小酒,一边指挥他们哪处的雪更厚;更远些的廊子里,她围着梁宇琛的围巾,捧着丫丫的水壶,和刘馨并排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她向丫丫招招手,让她过来喝水,丫丫玩儿在兴头上不动,还是被爸爸哄了过来。她打开杯盖,把吸管送到丫丫嘴边,小丫头应付事儿似的嘬了两口便颠颠儿地跑开,指着远处树下叫她的小舅舅:“舅舅!那儿的雪好厚啊!我们挖那儿的去吧!”

她弟走过去带着丫丫去挖雪,他比丫丫没大几岁,那时才上小学,看上去更像是兄妹俩。

刘馨笑说:“上午我带他俩去村口那超市,人家问我说这俩都是你的啊?我说是,一个闺女一儿子!你闺女马上给我拆台,说这是我姥姥。我还想着那人得说‘呦,那不像,哪儿有这么年轻的姥姥啊’,结果那人说‘哦,姥姥啊,那还差不多,要是妈,就岁数大了点儿。’嘿!这把我气的,你说这做买卖的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她听得直笑,刘馨也笑:“不过我这些年是有些显老了,头些年跟你爸出去吧,人家还有说我是外边的二奶,话是难听,不过也从侧面说明我就是年轻好看是吧。这一二年没人那么说了,我这心里也不舒服,是不是我老了,不好看了,人家不说了……你说这是不是贱得慌……”

她跟着笑了笑。

刘馨叹了一声:“想想也是,我刚跟你爸结婚的时候,你才多大啊,还穿着校服上学呢,这会儿也是当妈的人了,我能不老吗。”

她转过头打量刘馨,虽然妆容依旧精致,但眼角的那些细纹也确实藏不住了,记忆中的大波浪披肩发被赶潮流地剪短,染成了棕麻色,烈焰红唇也比从前稍稍深了些。

“不会,还很年轻漂亮,多了分风韵。”她说。

刘馨不忿:“风韵就是老的代名词吧。”

她浅浅一笑,滞了片刻,说了一声:“对不起啊。”

“嗯?”刘馨看着她,没明白。

她低头搓了搓手里的水壶:“那时候岁数小,心里就有自己,给你气受了。”

刘馨怔了怔:“没有……说什么呢……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