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临江仙 第六十一章 你配吗?

魏颉离开盈盈岛后,又踏上了赶赴猿猱山青泥寺拜访一衲禅师的行程。

这一路走走停停,青衫剑客每日基本上只有两件事。

一件是靠着剑仙李太清赠送的那卷《蜀道御剑歌》上面记载的独到法门,精心“驯养”那柄从赏花老祖侯章头那里得来的通灵物夺命飞尺。

另一件,便是不断刻苦修行了。

天下武道修士,一旦跻身了二阶跃灵境,便可通过汲取日精月华,乃至天地间的丰沛灵气以供己身提高修为。

试问天地间何处灵气最盛?

自然是那些踪迹隐秘的仙家洞府,或是海中人烟罕至的奇异岛屿了。

每日的寅时和卯时,魏颉总会先令肉身处于安眠状态,继而操纵本命元神离窍而出,进入那枚沈腰所赠的唤作“神京”的仙家玉佩之中,于南海群岛上专心修炼。

由于神京玉佩里头自成一番别样天地,与外界凡尘全然不同,而魏颉又是以元魄神魂的形态出入,所以身在其中的他,即使仅有四阶洗髓境的修为,也可轻松做到凭虚御风、逍遥云隐。

日复一日地在岛上修行,贪婪且肆无忌惮地吸收南海群岛的珍贵灵气,不用像寻常修士那样害怕为天地道义所忌惮打压,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任何阻碍进展的瓶颈限制,成长提高的速度可谓是日行千里。

魏颉牢牢记得剑圣嬴秋那日临走前的好心叮嘱,四阶洗髓境虽然离九阶陆地尘仙尚有天大的距离,却无疑是九大境界里面极其重要而关键的一境,此境的底蕴和根基扎不扎实,将直接关系到之后几境的成就与造诣,是以魏颉半日光阴也不敢荒废虚度,终日辛苦打熬筋骨、淬炼体魄,争取要凭借最佳的状态跻身五阶脱俗境。

一旦晋升脱俗境,便算拥有了自称“非凡之人”的资格凭证,更是能够抬头即望见那个名为“六阶凝丹境”的高耸入云的仙门天堑了。

因为先前已有过将飞剑冰塞川、雪满山驯服的经验,再加上体内有重宝三尺玲珑心的绝佳根骨相辅佐,魏颉的“炼尺”进度,同样异常迅速。

那柄飞尺通灵物的前任主人本就并非什么有为德才之辈,不出短短一个月,它便识相地抛弃了原来的主人侯章头,乖乖弃暗投明,改认魏颉为主,供其随心所欲地驱策使用。

魏颉从书生杨春那册《六月飞雪集》中的那句“咫尺越山海,其如千里何”中得到了灵感思路,将那柄夺命飞尺取名为“越山海”,与冰塞川、雪满山双剑一样,都是三个字的辈分,谁也别瞧不上谁。

魏颉策马离了万源郡,便算是行出鲁州了。

瑜州。

大禹王朝第二强藩琅琊王嬴関的三州封地之一。

这一日,阳光明媚,微风不燥。

魏颉骑乘着白马大白,来到了瑜州贡章郡里的一座声名不显的祥和小城。

他素来颇有闲情雅致,明明自己是受到大禹朝廷通缉的死罪之身,十分容易招惹官家的盯梢、围堵,世间犹有不少眼红手热的仇家垂涎其头颅,虎视眈眈……可他每经过一座城池、一个好地方,必会去那边的富丽繁华之所或是风景优美之处逛上那么一逛。

于他而言,若是不多见识些新鲜有趣的事物,看些世间少有、仙界更无的绝好景致,那便对不起自己的这一趟“江湖行”了。

虽是亡命天涯,却也不能倦了这天涯啊。

在那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城中闹市里,骑着白马的青衫魏颉有幸观看到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戏曲演出——

滇戏。

此类戏种并非本土诞生,最早是从西南大黎国引入,后来流传播散甚广,变得在中原各地皆相当风靡。该戏剧饱含多种声腔和部分杂调,讲究“雅俗共赏、古今同趣”,听起来没有多少费劲耗神的门槛,就算是第一次看戏之人听上那么一曲,都会有一种回味无穷的奇妙感觉。更有夸张甚者,传闻只听了一回滇戏,曲子的幽淡余音便在脑海中萦绕了足足三日,方才彻底消绝。

今日台上演员表演的这一出经典戏码,当真算得上是名声在外,剧名不俗不雅,简简单单唤作四个字——“黛玉焚香”。

话说这个小女子刘黛玉本是一名富贵人家的娇弱千金,本该一生都平安喜乐、吃喝无忧,怎料时运不济,后来竟因父亲犯事被砍头,而落了个家道中落的悲苦下场。

年仅十六岁的她,被迫嫁到了当地富商贾家为小妾,贾家轻贱于她的下作身世,故对其百般折辱、打压,黛玉的日子过得只能用“水深火热、生不如死”八个字来形容。

她本就是个性子甚为优柔多愁的善良姑娘,平日里纵然是看到树上的一朵小花掉落在地的,都会暗自神伤,亲手在路边挖个小坑将落花掩埋安葬。

某一日丈夫贾石出门公办,身为小妾却也有一间独立屋子居住的刘黛玉,孤自一人待在屋里头焚着上等好香,念及生平坎坷命运,落泪不止,于是就有了这一幕堪称世间名画的“黛玉焚香”。

刘黛玉的扮演者是个一样不过十五六岁的细瘦小丫头,身穿一件瞧着做工还蛮精致的石榴红箭袖袄子,正是书里刘黛玉平日里最喜爱穿的衣衫。

那丫头好看,长了张俏生生的鹅蛋小脸,两腮上面扑了薄薄的脂粉,嘴唇上抿了鲜艳红纸,用眉笔画浓了两条柳叶眉毛,两颗水灵大眼睛扑棱扑棱地直闪,颇为灵动有神。

台下观看听曲的百姓不下五十人,乌压压一片,她年纪如此之小便上台演戏,还出演这等困难的独角戏分,不见半分畏众怯场,一看台词功力就是相当扎实,显然虽年纪不大,但登台演出的经验已经积累得不少了。

魏颉挺直腰板坐在高头白马的后背上,比其他站着看戏的围观路人要高出许多,得以清楚地瞧见台上那名小丫头的出彩表演。

这一场剧目难度最高的部分,无外乎便是所有负面情绪堆积至顶点时,主角扮演的“刘黛玉”抱着焚烧香火的铜炉嚎啕大哭的那一幕。

只因到了那个时候,决计不可空着嗓子干嚎,必须带有足够凄惨苦楚的哭腔,而且也不能只哭不唱,毕竟这大白天的,好端端的跪在台上哭丧,像个什么样子?晦不晦气?

哭中带唱,向来最是考验演员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