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扶雪以往也依稀记得自己幼时家中富贵。
尤其是外祖家上门时,每次都会带来来自全国各地的奇珍异宝,甚至还有听都没听说过的舶来品,在那日,家里也会摆上一桌好酒好菜,像是过年一样。
即使她后来嫁进安远侯府,也总觉得幼时记忆里的家更好。
阮扶雪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惦记旧时光,如今重生回来,她才发现并非全是她的幻觉。
他们一家子在任上人口简单,统共就爹娘加她三口人,家里却有足四十几个仆人。
还养了四匹马,每匹都是好马,这年头好马不易得。以前她在京中的时候,知道有些小官是坐驴车去衙门,有的连车都买不起,赁来用。而他们家马车、轿子一应俱全。
早上娘给她梳头。
用的是黑漆描金嵌染牙妆奁,一打开就是一面打磨得光可照人的黄铜镜子,上面有很多小抽屉,手镯、坠链、耳环、戒指、玉佩放满了,甚是珠光宝气,就是比她做侯夫人时的妆奁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阮扶雪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她自己单有一个小妆奁,虽没娘的那么繁复,但也是紫檀嵌百宝的,打开以后是小孩子用的小耳环、小发簪、小手镯,还有璎珞、项圈、长生锁等等。
每回娘带她出门,都会将她精心打扮,而她在阮家时需要攒大半年的月钱才能扯三尺做裙子的郁金香黄布料,在这里跟不要钱似的,珍贵的黄布衣裳裙子她的小箱笼里多了去了,而蜀锦、缂丝都不稀奇。
大堂正中是一幅颇高大的仙鹤溪竹图案的绢画屏风,其前放一张茶床,旁边有鹤膝棹,摆一个青釉裂纹细颈瓶,每次仆人会换上应季的鲜花,两侧的一概是黑光穿藤椅。
连茶床上随意丢着的扇子都是青绫扇,丫鬟端上来的茶具也是紫砂壶的。
娘先把她放在茶床一旁。
阮扶雪乖乖坐正。
阳光透过窗棂,细小尘埃在光束中飞舞,落在娘的肩头,她微微倾身。她舀了一小瓮清泉水倒进小壶中,烹沸;再用茶匙从茶罐里取了茶粉直茶,注汤以后,用茶筅击打茶汤,使其呈现出乳白的汤色,再用茶勺点着茶膏在其上提字作画。
阮扶雪太矮了,坐那,根本看不见娘在画什么。
她只在困惑。
如此看来,他们家一点也不穷,但她也不知道具体家里有多少银钱,看着不像手头不宽裕、打肿脸充胖子的模样,可是,假如有钱,为什么当她离家时,管家与她说就一千多两银子呢?
而这笔最后的遗产中的大部分还被她拿去雇了镖师,押送父亲的棺木回老家下葬。
难道是平时不知节约?还是娘亲生病时都花光了?
阮扶雪正在走神。
这时,娘把一杯用兔毫盏装着的茶汤递给她:“芫芫,喝茶,在想什么呢?”
阮扶雪赶紧打起精神,她喝一口茶,赞是好喝。
娘捏捏她的小脸蛋:“怕是很苦吧?”
阮扶雪:“不苦,不苦。”
娘说:“不苦你皱什么眉头。”
阮扶雪愣了一愣,原来她在皱眉吗?
阮扶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兴许、兴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发烧时做的噩梦吧。”
娘好奇地问:“你梦见了什么呀?”
阮扶雪犹豫了下,看了娘一眼,膝行过去,抱住娘,稳稳当当靠在娘的怀里,娘也搂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问:“不怕,跟娘说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