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纵不是什么好人。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性格暴戾、冷酷,爱好和解决问题的方式都和常人有极大的不同。
正常人在社会里更习惯用沟通解决问题,然而陆纵更习惯用拳头和刀子。
一步到位,省去所有繁文缛节,在他看来,这就是天然的最好的沟通。
陆纵没有自残倾向,但他也对自己的受伤混不介意。他会随身携带管制刀具,也习惯了打伤别人或者被别人打伤。
即使被他父亲送到盛华读书,陆纵也没有安安生生地在盛华做个听话的好学生。
他自己班级的同学对他噤若寒蝉不说,他的名号从初中开始,就已经在全市某些范围内相当响亮。
偶尔他会逃课去盛华附近的几个外校,那些地方的小混混们在过去的两年里,已经被他完全收拾地服服帖帖。
陆纵能感觉到自己血液里好像天生就有着暴力的因子,混乱、鲜血和随心所欲都能让他感受到舒畅。
直到遇到云飞镜前,陆纵一直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直到他打了云飞镜前,陆纵也一直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然而此时此刻,云飞镜对他直白地说:“我最厌恶你。”
即使已经再三压抑自己的情绪,陆纵依然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每块肌肉都陷入莫名的颤抖。
他以为自己从来不怕疼的……原来只是从前从没有疼得那么厉害。
云飞镜只用一句话,就能让陆纵感受到当初看着她从二楼半跳下时,那种整颗心脏都被捏紧的、无法承受的疼痛。
陆纵张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他此时全凭本能说话,直到僵硬的语调传进自己的耳朵,陆纵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现在正在乞求。
“我、我知道错了……”
陆纵干巴巴地说:“从你跳下去的那刻起,我每天都在后悔……你骂过我,你骂的对。我知道……我不该打你,我不该恩将仇报,我没有良心,猪狗不如……”
沙发上的陆父不由得微微动弹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个坐姿。
陆纵哑着嗓子,腔调已经完全是哀求般的了:“我不应该伤害你,我怎么会把你打成脑震荡呢……我怎么会把你逼到跳下楼呢?我一直是在找你的……用生命感谢你都行……”
他站在云家的会客室里,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浑身都颤抖着,仿佛站立不稳的模样。
看他这副难以平静的样子,听他那种陷入绝望般的强调,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很难不为之动容。
然而云飞镜的脸色依旧僵冷如铁,丝毫不见被陆纵打动的迹象。
她双手掐着膝盖,指尖已经微微泛白。
然而和陆纵相对的是,她的语气却带着不可动摇的稳定。
“不,你给我的伤害远不止这个,不止是十年前那场随时可能丧命的追杀,或者是一次赤.裸.裸的校园暴力。”
陆纵一直捂着眼睛,不敢看云飞镜。
但在听了她的这句话后,他脸色错愕地放下了手。
云飞镜闭上眼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坦白地说,此前知晓你到来的消息后,我犹豫过是否要来见你。”
“陆纵,你不明白的。在我的眼里,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开始,你做的事情,对我来说,简直等同于水库迎面开闸——你亲手拉下了那块恶意汹涌的序幕。”
在发现自己的身世之前,在没有和宋娇娇发生冲突的时候,云飞镜也过得不轻松。
她照顾过精神恍惚、缺失记忆的母亲,遇到过对她心怀不轨的大人。
她曾躲开过不怀好意眼神下流的□□,也曾经拿盛华作为幌子,在打工的大排档夜市里吓退过几个无事生非的混混。
云飞镜自嘲地一笑:“我不是没有和别人起过摩擦,我也不是没有被人嘲笑过……你是第一个殴打我的人,但我此前也忍受过别人的推搡。”
陆纵的拳头缓缓地握紧,他指缝里原本的血痕都已经干涸,现在随着他的动作重新撕破掌心的伤口,鲜血的颜色又艳丽了起来。
他的牙齿被咬得咯噔作响,简直不能忍受到下一秒钟。
“是谁?”他低声咆哮着,近乎急切地问,“那些别人都是谁?我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