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夫人一辈子那么在意余家的所谓风骨,其实早就在当年的云州城里折尽了。不是我说,那叛国叛得叫一个干脆,直接大开城门,让那魏恭恂不费一兵一卒踏平了中境关隘,二十几万兵马直逼金陵,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时候他虽然只是个郡守,可是谁不知道州郡是有兵马在的,少说是三五万有的。就不说像裴家一样,死扛整整三年。但凡能拖个七八天,也能等到金陵城的援军啊。可这魏家军头天到了云州城,第二天这热油滚轮的半夜就烧了金陵城墙。”

宋遮抖了抖身上的官袍,“当年那些金陵城残留下的前朝的降臣,你问问他们,哪个不憎恨余家。又瞧瞧新提拔上来的那一批跟着魏狗浴血奋战多年,家里人都死得七七八八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六七八品官位养老的,又有哪个不嫉妒余氏。仅仅靠着一个‘降’字,青云直上。”

最后四个字伴着讥笑,咬得很重。

“得亏魏恭恂记着余家这道‘功’,这么多年也不曾亏待过,又是赐侯位,又是封皇后。”

只要提到余家。

宋遮的话就会变得格外的多。

看似轻巧,实际上藏着浓浓的厌恶。

云州关隘,金陵城前最后一道屏障。怎么能交到这种见利忘义没有底线的人手中。

云州城后,便是燕州。燕州不似云州是要塞关隘,所布兵马不多。

他的父亲又是文官,对于这些风声敏锐度极低。一家人当时正带着他在燕州别院修养。云州城破得太快,根本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自然没有逃过魏狗的毒手。

他犹然记得,在燕州城下。

魏恭恂要父亲跪下。

他不跪。

太傅说,此一生,他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主。

不跪叛臣。

父亲德高望重,高居太子太傅之职,教令天子而百官敬之。魏狗不敢轻易杀他,怕惹了金陵城里文官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