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栀和方明亮说这话往前赶着躲雨,走出去好一会儿了,才发现江祗一直没有跟上来。

她转过头,远远望去,细雨早已将他淋湿,雨水顺着镜面滑落,在他的镜片上切割出一道又一道的水迹。

他怎么了呀?

难道,入戏太深,出不来了吗?

十月末的雨丝沁凉,被风吹着拂到他脸上,细密的雨点儿落在他的长睫上,迫使他用力地眨了下眼。

他看着棠栀走进那茫茫细雨里,走的远了,窈窕身段就被雨丝迷蒙成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心头莫名的,重重跳了一下。

下一秒,棠栀清甜的声音直直地穿过层层细密雨丝,倏地将他拉回现实:

“江祗,你还在那站着干嘛?快过来躲雨呀!”

细雨早就将他的眼镜淋湿,眼前蒙起一层水雾。

他摘下眼镜,看见棠栀已经走到前旁的一间瓦房屋檐下,冲着他招手。

她一张白皙脸上挂着的笑容,是这阴沉沉的天里最动人的一抹灿烂。

他的心里一动,紧随着迈开步,向着她的方向大步踏去。

-

突如其来一场雨,打乱了节目组安排的步调。

导演组兵荒马乱地收整设备,戴雨披的戴雨披,撑雨伞的撑雨伞。

江祗在门沿处一张长椅上坐着等,目光渺远地看着外面的雨。

棠栀肩头淋了几滴雨,头有些湿了,几缕发丝沾着水珠贴在脸颊上,她拿着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完头发,凑到江祗旁边坐下来,轻轻撞了他一下:“欸,你演技还挺好呢?”

表情到位,台词功力也好,不出戏。

虽然算不上多专业,但比业余又好点。

“你刚才为什么停在那没动啊,入戏啦?”

一股淡淡的水汽随着她的靠近,伴随着她身上的淡香一起涌过来。江祗垂眸,看见她双腿屈膝,双手也托着腮,这会儿一双晶亮充满期待的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等他的回答,像个好奇宝宝一样。

他淡笑了下,顺着她的话说:“是,想了好久炸鸡怎么能比得过烧烤。”

“噗。”

刚好路过的白白没想到祗哥还能有这么幽默的一面呢?没忍住偷偷咬着唇笑。

棠栀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托着腮非常认可地点头:“可能小龙虾才能资格申请一战,那这个留着以后用吧。”

她总有更离谱又贴切的回答,江祗嘴角化开一抹淡淡的弧度。

说到这里,棠栀才正式引入话题:“我刚才演技好吗?”

她总想勾着他夸她。

江祗的眼底浮起笑意,想到她兴致勃勃地踮起脚同他说想到的剧本内容末尾时,也是这样的表情,充满期待和渴望地问:“我的剧本怎么样?是不是棒极了?!”

他如刚才一样,温和地赞她:“嗯,很好。”

和她一样,古灵精怪,又充满跳脱。

棠栀觉得他这笑容一点也不诚恳,跟逗人似的,明明她问他很正经的问题好吗!

她推他一把,板起脸严肃道:“你别笑呀,你认真地说,我演技好吗?!”

话落江祗眼底的笑意更深,没说话,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就是在无声地表达——

不怎么样。

棠栀好恼,这人懂不懂礼尚往来的?

她都夸他了,他不也得变着法子夸一夸她?让她的虚荣心跟着膨胀一下吗?

她气得要站起来走,男人伸手轻拉了她一下。

棠栀猛地转头,差点撞上他的鼻子。

他郑重严肃地看着她,声音里却带着笃定:“嗯,演得很好。”

大抵江祗真的不知道,他这双眼睛真的有魔力。

他惯常眉目如画,冷冷淡淡的,那双眼里藏着冷。

可当他专注地看人的时候,那薄凉的眼神里像是藏着钩子。

——深情又专注,甚至莫名透着点儿亲昵的哄宠。

干嘛啊。

棠栀的耳根莫名烧了下,一把推开他,嘚嘚瑟瑟地嫌弃:“哼,你现在说,晚了!”

“迟来的深情,比狗都轻贱”

她说完,跑去找工作人员们帮忙拆辫子。

江祗看着她活泼跑远的背影,唇边衔着一抹淡淡笑意,坐在石板台阶的椅子上,继续安静看细雨嘀嗒落地。

总觉得记忆里似乎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时刻。

可当他静心细细搜寻,却仍旧无所念起。

-

这一场雨一直下到中午也没停。

不过彼此节目组已经安排好了场地,将30位评选工作人员召集起来,一起看三组嘉宾们拍的视频。

颜无忧抓着棠栀的手臂,有点紧张:“我感觉我们又要垫底了,完了完了真的完了,瑟瑟对演戏一窍不通,这可能要成为他的黑历史了。”

棠栀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放心啦,这是他和你在一起的回忆,怎么都不会觉得是黑历史哒!”

话虽如此,颜无忧也隐有担心。

三组嘉宾里,都有一位是演员身份。

事关专业领域,谁也不想垫底。

傅皖之和夏秋秋光是选址就选了大半个小时,下雨后又特意补拍了几个空镜。

反观棠栀和江祗这对表情最轻松,棠栀竟然还有闲心,拽了根不知道哪里拔来的狗尾巴草,老神在在地编草环。

她把那狗尾巴草圈起来,再继续把多余的部分往上绕啊绕。

不一会儿,就圈成了一个小小的结实的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