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斜挂在树梢上,树上偶尔传来一声麦季鸟@颤颤巍巍的鸣叫。
年年脖子里挂着两个书包,挑着好路慢慢地走。
斜挎在右侧的小书包里是馍和两骨朵糖蒜,胸前的书包里是饭罐。
饭罐的形状决定了它不可能服服帖帖地呆在书包里,而且稀饭虽然和水比起来形态的稳定性高了很多,可走快了依然会漾出来,所以年年需要一直托底抱着它。
年年已经吃过饭了,一大碗稀饭,一个馍,还有半骨朵糖蒜,他现在是去给田素秋和春来送。
劳力跟学生都去地了,村里静悄悄的,他走到祁三嫂和饲养室之间的小榆林,都没碰到一个人。
隔墙看到老场庵,他悄悄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人。他尽最大努力踮起脚,看老场庵的后墙,也就是挨着过道的东墙。
看不见,他们自己偷偷开的大窗户,从墙外真的看不见。
年年不知道第几次又松了一口气。
前几天排着队去拾麦,每次走过这里他都担心,每次都拼命忍着不去看场庵,害怕别人看到他的目光想起来,要求去老场庵跟他耍。
等屋全整好,把两边过道里构树的繁枝铰铰,再栽几棵树叶特别密、又特别好看的树,把后墙挡严,就不怕过道里的人看见了,嗯,一会儿到地里见到春来哥就跟他说,叫他想想栽啥树。
想着栽了漂亮又密实的树把老场庵后面围起来后的景致和安全,年年高兴地继续往前走。
走到饲养室大门口,往里头看了一下,正好看到老奎爷从一个女孩子手里接过两个罐子。
女孩子年年认识,是老奎爷的闺女祁玉环,跟风调一般大,不过祁玉环学校只上到五年级,现在已经是社员了,每天能挣五分半。
年年第一次在饲养室见到老奎爷家的人,有点好奇祁玉环来干什么,看样子像是给老奎爷送饭,不过,以前最闲的日子都没送过,这几天忙成这样怎么倒有时间给送了?
年年肩负送饭重任,心里再好奇也没有停下脚步。
路两边都是桐树,一路都有树荫,如果不是饭罐有点沉,还容易洒,他觉得听着麦季鸟的叫声在路上慢慢走还挺美的。
走到麦场边,看到赵爱芝和几个女人一人一把镰刀,正在杀堆在麦场外围的麦个儿——就是把捆麦个儿的麦剂儿给割断,麦个儿散开后才能在场中间碾压,完整的麦个儿石磙根本碾不过去。
傅安欣站在场庵的走廊下,百无聊赖地看着驴子碾场。
看到年年,傅安欣笑起来,冲他招招手:“来,年年。”
年年稍微加快了一点步伐走过去。
傅安欣说:“我昨天晚上写信了,只是太累,没写完,这两天写完了,你帮我寄啊。”
年年十分开心:“中。”
傅安欣看了看年年抱着的饭罐:“给你妈妈送饭?”
年年点头:“还有俺哥,你知他们搁哪块地咧不知?。”
傅安欣说:“今天全部都在西地,你看,拉麦的架子车都是从那边过来。”
年年的目光穿过热闹的麦场,看通往西地的那条路,果然路上有很多架子车,有装的跟小山一样的重车,也有卸完了麦子回去的空车。
他冲傅安欣笑笑:“那我走了姐姐,我得快点去,俺妈跟俺哥肯定可饥。”
傅安欣笑着点头。
年年从麦场边缘穿过,抄近道走上通往西地的路,中间经过菜园,看到一片一片整整齐齐的菜地,黄瓜,番茄,茄子,笋瓜,豆角,云间菜@……,他咽了咽口水。
除了云间菜和笋瓜前一段分过一次,其他菜都还没熟,他想起黄瓜和番茄就想流嘴水。
茄子和豆角也可以生吃,不过生吃的口感不如黄瓜和番茄,也不如他们本身炒制的味道。
黄瓜地和番茄地就挨着路边,年年走到跟前,不由得站住了。
黄瓜架上都是嫩嫩的黄色花朵,番茄架上则是一串一串的小番茄,真的很小,只有他的指肚大小,青色的,可爱的不得了。
年年特别喜欢生吃番茄,他喜欢番茄那种特殊的青味,这会儿看到青色的小番茄,他忍不住伸长脖子把鼻子凑到一串番茄上闻:“哼……哼……真好闻,再过俩星期不知会不会熟……”
“那谁?谁家的孩儿?弄啥咧?”菜园中间的小草房里,一个凶巴巴地声音传出来。
“我,我就是闻一下番茄,我不招。”年年赶紧大声声明。
一个身材瘦小、面孔黝黑披着夹袄的老头儿沿着菜园中间的小路往这边走了几步,等看清楚年年就停下了:“哦,长寿家的孩儿呀,你是去给您哥送饭的吧?这都饭时了了,你不跑快点去,搁这儿肉啥咧孩儿?”
年年赶紧往西走:“我不敢跑,甜汤光洒。”
……
继续走,年年越来离一个土墙围成的特别特别大的院子越近,他看着大院子一脸的欢喜:“苹果园,里头的牡丹跟芍药也不知开了没?”
五队的苹果园特别好,全大队都知道,苹果园里不但有苹果,还有很多花,最多的是芍药,其次是牡丹。
年年非常不喜欢冬天坐在那里刮芍药根的皮,但他喜欢芍药开的花,特别特别漂亮,跟牡丹差不多。
苹果园的大门跟一般的大门不一样,不是直接镶嵌在两边的墙上,而是两边的墙提前往里折了几米,形成一个向内的三角区。
年年走到苹果园门口,趴在门缝上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