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老场庵

年年没有去地薅草,一整天都没有。

他半晌午回到家,田素秋说自己不瞌睡,让年年先写作业。

午饭后,田素秋说她得趁着下工,去南街找几个人,年年在家看了会儿睡着的祁好运。

当后晌上工,田素秋回到家,烧了一大锅水给年年洗头。

她借了王立仁家的推剪,先把年年剃成了接近于光头的短发,然后用毛巾沾了热水,一般一遍给年年擦头,

因为年年头上有伤,不能直接把脑袋扎盆里洗。

擦干净后,她又拿出一个拇指大的小药瓶,用紫药水把年年的脑袋涂得跟癞皮狗一样。

这一大波干完,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年年有点瞌睡,可他不敢说,拿着笤帚,顶着癞皮狗脑袋去扫院地。

家里的习惯,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把院地潲水扫一遍,所以院地其实一点不脏,年年只是不想一直呆在田素秋脸前,硬给自己找活儿干。

他没扫几下,田素秋端着两个碗出来,手里不停地把小米黑槐叶稀饭在两个碗之间来回倒,喊年年准备吃饭。

年年吃完就被推进里屋,田素秋让他睡觉。

年年这一夜睡得特别沉,家里其他人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星期一清早,田素秋一边给他穿布衫,一边跟雨顺说:“你到学里,先去给您姐请假,就说家里有事,您姐这一歇儿没法去学。”

年年本来正迷瞪,听到“这一歇儿不去学”,他的心“呼”地一下提了起来,脱口而出问道:“不叫俺大姐上学了?”

“一歇儿”是个时间量词,具体长短根据语境决定,田素秋刚刚的语境,这一歇儿至少是一两个星期,而风调离毕业,除去即将到来的麦假,最多也就剩六个星期,这六个星期里,最后一个星期还是考试和跟毕业有关的杂事,根本不上课,如果风调一下请假两星期,后面就没必要去了。

年年觉得,是因为自己没看好房子,才害的风调提前辍学挣工分,不能真正上到毕业。

田素秋扣好了布衫扣,把年年提溜到床下:“不上学会中?家里有点事,一忙完您大姐就又去学了。”

年年心下一松:只要大姐不辍学就中。

他很想问问家里有啥事,可本能地觉得会和房子有关,偷偷看了一下田素秋,他没问出来。

星期一晌午,年年和雨顺放学回到家,红薯稀面条在锅里,还有一锅热乎乎的红薯蜀黍面馍,家里却没人。

两个人正愣怔,三奶奶来了,说:“您妈跟您姐搁饲养室那儿有点事,会回来晚点,您俩吃了饭只管去学吧。”

农忙时节,大人错过晌回不了家是常事,两个人也没介意,吃完饭自己上学。

第二天晌午回到家,家里还是没人,两个人就有点好奇,啥活儿忙得俩人两天都不能照时回家?

下午课间,跟保山、保国一起去茅厕,年年说起这事,保山为他解了疑,他惊讶地问年年:“你不知您家想借咱队的老场庵住?”

年年迷茫:“老场庵?。”

保山说:“哦,你小,不知咱队这儿的场庵是才盖的,原来的场庵跟饲养室搁一堆咧,就是饲养室最东边那两所房,北边那一所,一圈长的都是构树,我好像还看见你跟雨顺姐搁那儿耍过咧。”

年年想起了饲养室东北角那所前后都是构树的草房子,也影影绰绰记起,那里好像确实是以前的麦场,可是……

“俺家为啥要去老场庵住?”

保山说:“您家的房不是不中了嘛,您妈想给房顶修修,要修,就得先给您这儿的房顶全扒了,那您不就没地方住了嘛,您妈就跟队里借了一所老场庵。

您大姐跟您妈晌午吃饭都不回家,肯定是去收拾老场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