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

程家是书香门第,也算懂礼仪,知廉耻。

程氏不但顺利地退了婚,还拿到了一整副头面、六匹丝绸和一匹缂丝,作为秦禛的失婚赔偿。

回到家时,二老爷秦简言正垂头丧气地坐在八仙桌旁,一见程氏,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

“唉……”程氏长叹一声,在他身边坐下,“老爷不必自责,先苦后甜,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秦简言摇了摇头,四十不惑,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无能就是无能。

子女现在的苦是他造成的,未来的甜却与他无关。

痛苦……

“爹,娘,儿子回来了。”秦祎兴冲冲地进来,见气氛不对,立刻住了脚,转身就往外走,“你们聊着,儿子不打扰了。”

“站住。”程氏叫了一声,指着八仙桌上的锦盒说道,“把这个给你妹妹送去。”

秦祎回过头,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来,“成,儿子这就去。”

就在秦祎拿起盒子的瞬间,程氏按住了他的手,若有所指地说道:“一一,这是你大舅母给你妹妹的赔礼,也是她的嫁妆。”

一一是秦祎的小名。

秦祎僵了一下,随即笑道:“娘不说儿子也知道,放心吧。”

秦简言又是一声长叹。

秦祎的脸红了,抢过盒子就跑了出去。

出了院门,秦祎抹一把脸,拍了拍锦盒,快步向外走,快到正院时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嘀咕道:“看在你被退婚的面子上,谁让我是你亲哥呢。”

秦禛知道程氏回来了,换好衣裳,正准备去前院看看,就见秦祎吊儿郎当地进了院子。

“二哥。”她打了个招呼,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锦盒上,“这是程家的赔礼?”

“倒也不笨,娘让我送来的。”秦祎在紫藤花架下坐下,朝琉璃招招手,“给小爷倒杯茶来。”

琉璃答应一声,去了。

秦禛在他对面坐下,打开盒盖——里面躺着顶簪、挑心、分心、掩鬓等一整套金头面,做工一般,金丝单薄,一看就是小作坊出品。

她取出一支金钗,用指甲一划,再反复掰两下。

秦祎眯了眯眼睛,“你怀疑是假的?”

秦禛道:“是真金。”

秦祎坐直上半身,满怀期待地看着秦禛,“二妹,既然你不喜欢,不如借给二哥如何?过几天哥还你两套。”

秦禛问:“几天还两套?二哥这是要去赌吗?”

秦祎在脖子上挠了两下,随即打开折扇哗啦哗啦摇了起来,“那哪能呢?有个兄弟要开铺子,说算二哥一股。”说到这里,他又哗啦一下把扇子收了起来,抬高了声音,“二哥就问你一句,借不借?”

秦禛双臂环胸,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借。”

“难怪三表哥看不上你,你照大妹差远了。”秦祎愤然起身,“我借钱是为了我自己吗?全家就咱爹一个傻的!罢了,我跟一个呆子说什么,走了!”

他一甩袖子,气哄哄出去了,大门被他摔得山响。

琉璃把托盘放在小几上,担心地说道:“姑娘,二少爷好像很生气。”

秦禛不置可否。

当她说出“赌钱”二字,秦祎开始挠脖子时,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摇扇子是为了想借口,而借口就是做买卖。

拿妹妹的嫁妆去赌,亏他说得出口。

不过,有一点秦祎是对的,秦越山三个儿子,只有她家老子最无能,所以二房手头最紧,秦祎和她的衣饰也最简陋。

琉璃习惯了秦禛的沉默,换了个话题继续说道:“姑娘,不如把这套头面融了,再打套新的,正好榴花宴时插戴。”

秦禛倒了杯茶,看了一会儿垂下来的紫藤花串串,“不用,这些我有别的用场。”

……

秦禛在榴花宴上的表现,关乎到秦家的面子,秦老夫人和程氏对她的服饰和礼仪十分重视。

不但针线房做了时兴的新衣裳,老夫人还送来一对蝴蝶钿子和一条镶嵌红宝石的金璎珞,并指明宴会回来后,要完好无损地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