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8.苦命女子 十八

陈秋满却像是发现不了夫妻二人之间没有感情似的,一次次拿感情来说事。

楚云梨根本就不看他:“不是陷害谁,只是实话实说。是我看见马车往这边来,然后告诉了他。我承认,当时确实有一点私心,就是想给他添堵,但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能挑唆别人杀人!”

说完后,对着大人行礼,“还请大人明察。”

只是告诉别人有马车朝村尾来……这事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处,楚云梨不怕被人知道。

大人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就是陈秋满发现自己的未婚妻与人有染后,找了同样与未婚妻有染的亲弟弟陈秋田过来杀人。

陈秋田脑子反应不够快,真就在冲动时下了杀手,并且在杀人之后桃之夭。

杀人的是陈秋田,挑唆的是陈秋满,兄弟两个谁都逃不掉。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大人也不好连夜回城,于是住在了村里屋子比较宽裕的人家。

周氏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按照律法,自家男人多半要给人偿命。

这怎么行?

被衙门定罪问斩后,他们母子以后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陈母胆子比较小,一直缩在人群之中,是这样的后果,当场就晕了过去。

夫妻俩年纪不算大,但是因为常年操劳,身子本来就不太好。两人先后倒下,陈父当场就没能起得来,陈家院子里当夜挂起了白幡。

而陈母在第二天早上进来时,亲眼看见三儿子被抓走,本来只是半边身子不利索的她,再次晕倒醒来之后,一双手和两条腿都不能动了。

夫妻俩彻底倒下。

周氏恨毒了桃花,但是她走不开,家里的公公婆婆相继出事,她得留在家里帮忙。

陈家有丧,周家人出面吊唁,私底下找到了女儿商量让她回娘家改嫁。

周氏整个人恍恍惚惚,短短两天就瘦了一圈:“我改嫁之后,两个孩子怎么办?”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连自己都顾不得了,还管他那么多呢。是陈家对不起你,陈秋田以前娶了你就私底下跟那个桃枝往来,如今更是为她杀人,可见他对那女人的感情……相比起来,你为他生儿育女,家里家外各种操持,累得要死要活……难道你要为了这种没良心的男人苦守一生?”

周氏心中乱成一团,她不知道前路在何处,也不知如今自己该怎么办。

“让我想想,我要好好想一想。”

回娘家改嫁也不用太着急,周家人只是想让女儿有这个意识,不要对陈家太实诚。

从城里回来的陈秋妹到家时,看到放在棺材里的父亲哭得肝肠寸断,甚至在棺材旁晕倒过去。

她被众人扶起,起身看向周氏时,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悲伤让她脑子都有些不清楚了,突然冲过去冲着周氏劈头盖脸一顿抓挠。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你个搅家精……”

不光是周氏自己,就连众人都惊呆了。

等到好不容易将二人拉开,周氏摸着自己的伤处,哭着质问:“这事儿怎么能怪我?跟我有什么关系?陈秋田自己不干人事,我为他生儿育女,他不念着我的好,反而在外头跟一个寡妇不清不楚,甚至还成了杀人犯。连累了我一生……他就是个混账,对不起我就算了,杀人的时候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管不顾,你们家的人骗婚,当初也没说他是这么混账的人,我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如今还遇上你这种不讲道理的姑子,这家我是一天也住不下去了,稍后我就回家改嫁!”

陈秋妹有自己的道理:“如果不是你笼络不住自己男人,秋田又怎么会常年跟一个寡妇不清不楚?他要是收心与你安心过日子,也不会出这种事。”

周氏惊呆了。

这分明就是歪理。

男人要跑出去乱来,谁也阻止不了。怎么还能怪到她头上?

本来她念着孩子,想着等到长辈不在之后,能分给她几间屋子,她有娘家帮衬,到时辛苦一些,将这两个孩子养大,给他们娶妻生子,这辈子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结果,陈秋妹居然这样无赖……这家是绝对不能留了。

家里有丧,帮忙的人很多,看见姑嫂二人吵,众人纷纷劝架。周氏没再出声,私底下找到爹娘商量回家改嫁的事。

陈父的丧事办得简单,因为家里的陈母病得越来越重,眼瞅着就水米不进快要不行了,在丧事办完之后,一家子也没有多少欢喜。

楚云梨没受什么影响,还是每天早晚送保康去村头的老童生家中……因为她和陈家人之间有恩怨,即便是同村住着,她也不打算去帮忙。

稍晚一些的时候,心里难过的陈秋妹还找上了门。

彼时赵大娘还在陈家,楚云梨一个人在院子里,打开门看到是陈秋妹,她还有些意外。

“有事?”

陈秋妹忽然从身后取了一个陶罐往外泼,黄白之物撒了出来,楚云梨眼疾手快,侧身一让,身上虽然没沾上,但大门和门口那一片都臭烘烘的。

没能泼到人,陈秋妹还不满意,叉着腰骂道:“你看我做什么?在我眼中,你比地上的粪还要脏,明明是你自己想要离开陈家的,离开之后却还挑拨我两个弟弟之间的关系,生怕他们不犯事……我两个弟弟落到如今地步,都是你害的!”

苗惠儿只知道这个姑子不好相处,不知道她居然无赖成这样,楚云梨都气笑了,忽然一伸手,也不怕脏,直接抓住了陈秋妹的衣领,然后一把拖着往外走。

“你那嘴才臭。”楚云梨冷笑一声,直接将人丢进了隔壁家的茅坑里。

“噗通”一声,茅坑并不深,隔壁邻居特别勤快,经常将家里的粪水挑去浇地,茅坑里只有浅浅一层。饶是如此,陈秋妹也沾了满身,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遭遇了什么,眼睛瞪大,半晌尖叫一声,也顾不上和楚云梨算账,从茅坑里爬出来,跳进了小道另一边的河里。

河水瞬间污糟一片,陈秋妹泡在水里,才有空找罪魁祸首算账:“苗惠儿,你这个疯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楚云梨几步上前,将人再次摁进水里:“你脑子还不够清醒,我再给你洗一洗。等洗干净了,应该就知道到底是谁害了你那两个弟弟。”

陈秋满的大哥平时看着是个特别老实的人,但只要发作起来,特别喜欢打人。村里的人背地里都叫他疯子,只是没有当面说而已。

身为亲妹妹的陈秋妹,以前看着跟常人一样,但楚云梨冷眼瞅着,这人的脑子应该也有点不正常。

楚云梨一直把人往水里摁,好几次陈秋妹都以为自己会被水淹死,直到她挣扎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真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时,摁着她脖颈的手才终于松开。

她从水里抬起头来,呛咳不止。

楚云梨冷声问:“脑子清楚了么?还要不要找我算账?”

濒死的恐惧让陈秋妹彻底害怕了,她疯狂摇头,努力想离面前这个浅笑盈盈的女子远一点,更远一点。

这边发生的事也被几个人看在了眼里,不过,他们不觉得苗惠儿会把人淹死,只在旁边劝说,没人上前帮忙。

陈母是两日后没了的,陈家再次办了丧事。

家里不缺银子,但是,丧事却没舍得大办。说到底,去了的人已经去了,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过日子,林氏不舍得花太多的银子办丧事。

丧事挺顺利,不过,有人私底下悄悄说,陈母不是自己死的,而是家里的两个儿媳妇不给她饭吃,这人水米不进,根本熬不了几天。她是饿死的!

这事情只在小范围的之内悄悄传,没人敢去问,也没人闲得跑去寻求真相。

保康最近已经学了不少字,写得似模似样,他好不容易才有读书的机会,去之前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给母亲争光,因此,他每天都写到半夜,天不亮就起来读书。

这么大点的孩子,正是长个头的时候,本来就矮,楚云梨不许他晚上用功,他就每天蒙蒙亮就起,凡是夫子要求读背的书,全部都滚瓜烂熟。

老童生特别惊喜,本来得过且过的他,最近又生出了一番雄心壮志,想要再教出一个做秀才的弟子。

师徒两人都挺用功,楚云梨并不在乎保康能不能考取功名,于她而言,她更希望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能够健康平安。就是苗惠儿也只希望孩子孝顺,知道感恩,并不求他有多大的出息。

陈秋田是在半个月之后被抓到大牢里的,彼时,桃枝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不在,说是吃得太差,才没能保住。

但是,桃枝特别怀疑自己是被人下了药,因为她有天吃的晚饭感觉里面有药味儿,吃的时候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当天晚上她就肚子痛,后来流了好多血。她一直在求看守,不停磕头哭求,天亮之后看守找来了大夫,但是已经迟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不在。得知这个噩耗,桃枝悲痛万分,等到想起来问孩子没了的缘由时,大夫已经离开。

大人有一些细节没有问清楚,他懒得费心去查问,干脆让看守将此案有牵连的三个人关在一起。

当然了,防止他们互相动手,将他们各自关了一个屋子。

桃枝在最左边,陈秋满在中间,陈秋田在最右边。

陈秋田最后进来,来的时候跟个乞丐似的,浑身脏污,头发凌乱,看那头发都变成了一缕一缕,想也知道根本就梳不开。

他这些日子在外头担惊受怕,还要想法子填饱自己的肚子,过得特别凄惨。以前他以为穷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现在才知道,那样稳定的贫穷其实是上上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