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

宫阙有贪欢 荔箫 3271 字 2022-10-01

……可若他身上的余毒迟迟不解,年年都要这时候服用解药怎么办?

她想得滞了滞,心里一阵甜一阵苦,扰得自己心神不宁。

十二日的光阴转瞬而逝,七月十四清晨,顾燕时正在梦境间徜徉,胸口倏然一沉,耳边转而一声耀武扬威的:“喵!”

顾燕时猛地惊醒,睁开眼,一张灰黑小脸撞进视线。她一下子笑起来,坐起身将它抱住:“阿狸!”她不理它的挣扎,紧紧一搂它,“你怎么来啦?”

她搂得太用力,阿狸不喜欢,张牙舞爪地要逃。苏曜立在门前屏风边含笑:“接来给你庆生。”

她一怔,侧首看去,他信步走来,坐到床边,手指摸一摸阿狸的额头,笑眼看着她:“我下午要服药,不好陪你,让它陪你玩。”

“没事的……”顾燕时抿唇一笑,“你不能陪我,我陪着你呀。”

“我给你备了贺礼。”他说着,指了指屋外,“你回头自己看。”

“那我现在就去。”她攥住他的手,“你陪我去。”

苏曜衔笑:“也好。”遂起了身,没唤宫人进来,径自打来衣柜为她取了套衣裙。

她穿戴整齐,就抓着他的手往外走。迈出门槛,却见一方院子已尽被木箱占据,一只只箱子码放得整齐,当中皆只可供一人通过,硬生生排了一整个院子。

“……怎么这么多?”她讶然,转头看他。

“哪有人会先生辰礼多啊?”他眯着眼,又笑得像只大狐狸。目光在满院木箱上一扫,续说,“我随意挑了些东西,不知道会这么占地方。”

语毕,胳膊碰一碰她:“去看。”

“好……”顾燕时定住神,走向最右侧的第一只大木箱。箱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又是一堆材质各异的小家具小花草。

她不自觉地笑起来,蹲身细看,好像没有哪件与先前的重复,件件都做得漂亮精巧。她这般看着,脑海里已忍不住思量起了如何重新布置那间小房子。

再打开第二只木箱,里面竟是一座崭新的“小房子”。

准确些说,是幢小楼。上下共是三层,通体碧绿,似是玉制。玉石被磨成一根根细细的圆柱再镶在一起,像是竹砌的楼。

她眼睛一转,问他:“是‘燕窝’?”

“嗯。”他点头,“一旦习惯了,是不是就觉得燕窝还挺可爱的啊?”

才没有,哼。

她绷着张脸低下头,去开第三只箱子。

“哈哈。”他望着她笑,闲闲地在廊下蹲身,欣赏她赌气的样子。

天高云淡,山清水秀。她在天地之间,像一抹柔和的光。

他知道她的柔和大抵是假的,这抹光总有一天会消散,可他还是喜欢看着她。

也不知明年此时他们之间会是什么样子,他还能不能给她庆生,所以他一口气给她备了几十份生辰礼。

若这是他在她身边的唯一生辰,这些东西应该或多或少能给她留下一些印象吧。

苏曜想着,唇角勾起笑。几步外,顾燕时接连打开了三四只木箱一起看,便发觉他给她备的礼好杂。

从小房子小家具,到首饰衣裳,再到文房四宝,他好像什么都想塞给她,衣食住行都为她安排上了。

她恍惚间想起在家时认识的一个街坊家的小孩,那个小孩是有些傻的,明明家里都是读书人,他却七八岁了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闲来无事就坐在院门口自己玩。

可他很实在,对他好些的街坊邻里他都记得。若是人家路过,他总会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人家玩。

顾燕时也被他塞过两回东西,其中有一回是个小马的木雕。那个木雕顾燕时先前就遥遥看过几回,好似是他很宝贝的东西,时时握在手里,松都不肯松。

是以她有些诧异,蹲下身问他:“你不是很喜欢这个?也给姐姐吗?”

他重重点头:“给姐姐!都给姐姐!”

他觉得要对谁好,就什么都要塞给人家。

顾燕时莫名觉得苏曜给她备的这些礼也很有那种味道,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她蓦地一声笑。

她摇摇头,自觉不该将他和那个小傻子放在一起比。

他可不傻,大狐狸狡猾得很。

不待她将这些贺礼看完,陈宾就到了。她望见陈宾,立刻站起身,掸掸手就往屋里走。

“不看了?”苏曜在廊下问。

她攥住他的衣袖,认真摇头:“不看了,先陪你待着,余下的等你睡醒再说。”

陈宾听得脚下一顿,拧着眉望了眼苏曜,苏曜却顾不上看他,朝她笑笑:“好。”

二人进了屋,陈宾为苏曜诊了脉,药交给张庆生去煎。苏曜目光不经意地划过顾燕时,又扫了眼兰月,声色平静地告诉陈宾:“无踪卫说,这药或许是有解药的,他们正在查。”

陈宾诊脉的手一顿:“当真?”他难掩欣喜,“若是找到,药方先给我看一看。”

“自然,你不过目,朕也不敢喝。”苏曜淡笑,顾燕时望着他:“是能彻底解毒的方子?”

“嗯。”他点点头,“但现下只听到了些江湖传言,能不能找得到还两说。”

“会找到的!”她握着他的手,声音比他坚定得多,“无踪卫本事那么大,有什么他们找不到的东西?你肯定能解毒,明年今晚,就可以陪我吃寿面了!”

苏曜自然听得出她在哄他,执拗的口吻活像在哄小孩。

他笑出声:“就知道吃。”

“……”她一下子又瞪起他来,像只极易炸毛的小鹌鹑。

待得张庆生将药端进来,他服过药,很快就睡得熟了。

两日时间很快过去,苏曜在七月十六清晨醒来。林城进来禀了些话,顾燕时在林城离开后再度进了屋,苏曜坐起身:“明天该回宫了。”

“这么快?”她一愣,脱口而出。

其实并不快,只是很突然。

苏曜颔首:“朝中最近不大太平,朕不回去,母后撑不住。”

“哦。”她了然点头,这便告诉兰月收拾行装。但其实也不急,宫里什么都有,若真有什么紧要的东西落下,晚些再找人来取也不迟。

翌日晌午,马车驶出白霜山一带,直奔旧都而去。这日的天并不算清朗,虽没什么云,整个天幕却都阴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