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有些眉目了。”他道,“...)

宫阙有贪欢 荔箫 3109 字 2022-10-01

前后脚的工夫,顾云氏也煮好了顾燕时爱吃的面。

面是苏氏的,拢共煮了四碗,配以各种浇头。顾云氏带着两名婢子一并将面端进来放到桌上,苏曜却没等她开口就站起身:“在下要先告辞了。”

顾云氏一怔:“吃些再走吧。”

“不了,实在是有事。”苏曜笑道,“实不相瞒,今日原有同僚大婚,若非正巧路过,都不得空进来拜访。若再晚上一刻,就赶不上吃喜酒了。”

顾云氏了然,便不再劝,只嘱咐顾元良:“你去送送?”

“好。”顾元良点点头,朝门外一引:“请。”

“有劳了。”苏曜微笑,从容不迫地与他向外走去。顾燕时见他走了,心下一松,想起爹爹方才欲言又止的事情,心弦又再度绷起来。

爹爹方才的样子,分明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

她已大致猜到了他要问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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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宅大门处,苏曜与顾元良道别后就上了马车。马车在顾元良的注目下驶向南边,驶出很远才连转了两道弯,拐向皇城。

复行约莫半个时辰,马车驰入皇城,停在了宫门口。苏曜信步而入,到宣室殿前挥退了迎上来的宫人,独自入殿。

林城如料已候在内殿,见他进来,嚯地站起身:“陛下是不是疯了?”

苏曜挑眉:“舅舅听到这话又要揍你。”

语毕提步走向御案。

林城却全然顾不上礼数,几步走到御案前,与他争辩:“若这一家子真不干净,陛下这般去了,未见得能全须全尾的出来,到时候……”

“放心,一根头发都没掉。”他轻松而笑,手探入袖中,取出一个银质小匣。

小匣呈圆形,只一寸宽,样式扁平,上有银扣。苏曜的手指在银扣处一按,盖子弹开,里面的几件东西呈现出来。

苏曜垂眸凝视:“茶叶、棋子,你去看看产自何处。还有,我去的时候看到有人在院子里煎药,似是顾元良喝的。想法子弄些药渣出来,看看是什么药。”

林城接过银匣,手指在茶叶上一捻:“西湖龙井举世闻名,苏杭一带因离得近,富庶人家尤为爱喝,不足为奇。”

语毕他顿了顿:“余下的,容臣细查几日。”

“不急。”苏曜颔首,“顾宅附近可安排好了?”

林城点头:“周遭住户、守卫、商贩皆是无踪卫的人。这几日盯下来倒没见有什么异样,顾元良一心只忙着盘个铺子继续做药材生意,与他打过交道的人无踪卫也已盯住了。”

“有劳了。”苏曜缓然,林城垂首沉默半晌,复又道:“陛下别再这样任性行事了,倘若真有什么……”

“倘若真有什么,朕想让他们觉得朕已为静太费神魂颠倒。”他噙笑,倚向靠背,迎上林城的疑色,续道,“若她真是一颗棋,后面必有更深的算计。我依他们所愿走,他们就不必铤而走险。若让他们觉得这颗棋没用,事情才真的难料。”

林城眉心微蹙,知他所言有理,也仍觉心里不安。他踌躇片刻,问:“陛下到底是什么打算?”

“自然是想把尉迟述挖出来。”苏曜轻笑,“擒贼先擒王。咱们跟他们这样缠斗不是办法,若能打听到尉迟述的下落,朕即刻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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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宅,一家三口一道吃了面,顾元良照例出去散步消食。

顾燕时原本悬着一颗心等他问话,可他好似已将那事忘了,始终没问什么。

可她心里到底不安,等他出去,她就拉住了母亲,问得小心翼翼:“娘……我爹适才说来旧都时听说了什么……是什么事?”

顾云氏眼底一滞,转而屏退了两名收拾碗筷的婢子,看了看她:“你坐。”

顾燕时心里七上八下,顾云氏拉着她一起坐到里屋的茶榻上,斟酌了再三,开口仍很小心:“我们听人说……你跟陛下……”她顿声哑了哑,“是些听来不大好的话,可是真的?”

顾燕时死死低下头:“娘……”

“是真是假都不打紧。”顾云氏攥住她的手,“若是假的自不必提了。若是真的,我们只想问问你,现下究竟是什么情形?你说你在宫里过得好,究竟是真是假?”

“我……”顾燕时局促不安。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自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母亲这样直言相问,又让她不知从何说起。

顾云氏垂眸,轻声叹息:“我们是怕你受苦,毕竟陛下……”她笑容有些窘迫,“论起来还是你的庶子呢。这种事传得沸沸扬扬,让他丢人,我们怕他怪罪你。”

“没有……”顾燕时小声嗫嚅,思量再三,终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低若蚊蝇地告诉母亲,“陛下他……他很护着我。”

顾云氏眼睛一亮:“真的?”

她低着头,点了点:“嗯。他……他是个有担当的人。前阵子朝臣们闹着要杀我,他始终不肯,很是用了些办法保我的命。还有……还有太后,太后也仁慈,这些事她都知道,但也并不怪我。”

顾云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好似在判断这话中的虚实。顾燕时看出她的担忧,反手将她的手握住,唇角勾起笑意:“我当真过得挺好的,您和爹爹不必担心。我最初的时候……实是为了救爹爹的命才从了陛下,现在倒愈发觉得,这么过下去也很不错。”

“那……”顾云氏踌躇了一瞬,口吻放得更轻,“陛下就没想着给你个名分?”

顾燕时一愕:“这怎么给?”她哑然,“我……在外人面前,还是他的庶母呢。”

顾云氏闻言失笑,摆手:“罢了,这倒也都是虚的。只要你过得好,我跟你爹就放心了。”

顾燕时脸色通红,低着头不敢应声。

回家之前她明明想得很好,想竭尽所能将此事瞒下去。不料这才到家不足一个时辰,她就什么都说了。

她因而觉得无所适从,无所适从之余亦有些意外与惊喜。

——她原还道爹娘会怪她的,可他们在意的却只有她过得好不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果然还是爹娘待她最好了。

她忽地有些自责,觉得自己先前心下打着算盘一味地想瞒他们,大是有些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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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日的光阴悄然而逝,顾燕时回到宫中时天色已黑。她走进灵犀馆的院门,抬眸便见房中已亮起灯火,窗纸上投出坐在茶榻上的影子,一人一猫正相对挥拳。

她不自觉地定住脚,立在院中笑看起来,看了会儿,他们好像打得急了,挥拳速度越来越快,阿狸还将两只爪子都抬了起来,几是站在了榻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