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西餐厅在远川市开了十年有余,喻眠一直很喜欢,但同秦宙晚去还是第一次,也只有那一次,他把每一道菜的味道都记得清清楚楚。

头盘是鹅肝酱搭配刚烤热的面包片;喻眠喜欢甜,汤选的是奶油南瓜,几颗松子像潜艇在金色的海面上航行;副菜是奶酪龙虾,整只龙虾被带壳切分,表面的奶酪微微凸起;他吃肉怕见血,牛排一直选七分熟,端上来的时候已经连着表面的酥皮一起切好,吃的时候可以看到附在酥皮内部的蘑菇碎;沙拉喻眠没什么兴趣,就选了主厨推荐的一种,每一口蔬菜都带着薄荷的清凉气味。

最后的甜品是喻眠最喜欢的焦糖布丁,他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见秦宙晚没动,便眼巴巴地盯着对方看。

秦宙晚于是把自己的布丁推给他,眼角盛着一丝笑意。

喻眠捧着杯子,用银质小匙慢吞吞地敲碎布丁表面的一层糖壳,清脆的声音缓缓响起,他想到秦宙晚一口都没有尝过,真心为对方可惜,便挖下一块伸到秦宙晚嘴边,努力推销道:“你试一下好不好。”

秦宙晚其实是稍微有点洁癖的,不能吃被别人碰过的食物,也不能跟别人用一个杯子喝水,喻眠给他递布丁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勺子,已经递过去之后才想起来这件事。

喻眠的动作整个停顿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大概在强人所难,下一秒就准备偷偷把手缩回去,再自作聪明地圆一句你要是不实在喜欢就算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手和手里的勺子就被秦宙晚一起握住了。

喻眠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对方神色如常地就着自己的手吃掉了那一口布丁。

“很好吃,” 秦宙晚挑了一下嘴角,“谢谢眠眠。”

喻眠毫无征兆地脸红了,秦宙晚的手比他的大一圈,握着他的时候稳而有力,热度从每一道掌纹中传递过来,不动声色却又让人无法抗拒。

那一瞬间他很羡慕以后可以同秦宙晚对坐吃饭的人,其实他选这家餐厅是有私心的,是想假装自己也参与过秦宙晚出国以后的人生,哪怕只一顿晚餐的时间。

喻眠当时还以为自己将十七八岁少年的情愫藏得很妥帖,他不知道秦宙晚对他怀着同样的感情,却清楚只能到这里为止,不可以再向前迈步。

秦宙晚看着喻眠,想到今天晚上小朋友见到菜单上的昂贵数字时眉头都没皱一下,天真带笑地同熟悉的主厨交流,熟练地敲碎布丁上的糖壳,一个个细节连缀起来,让他记起儿时经过商店橱窗,想要伸手触碰水晶球里无忧无虑的小王子,却摸到一层冰冷坚硬的玻璃。

喻总要他当喻眠的玩伴时给他说了个数目,他的那些漂亮成绩与好人缘在喻眠家人眼里只是出价的依据,他能看出他们打量自己与打量一件商品无异。

时隔多年,直至今日喻眠也无从得知当年秦宙晚咽下的一口焦糖布丁到底混合着怎样的苦涩,他只是非常、非常不希望秦宙晚带别人去那家西餐厅。

14 不可告人的交易

作者有话说:那是一个让秦狗印象深刻但眠眠没印象的地方。

来参加节目的嘉宾们都不是专业画家,节目组只要求他们借助画笔简单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即可,因此绘制一张卡片不需要太长时间,大概两个小时以后,通向地下室的楼梯上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节目助理在绘画组的三个人上来之前就收齐了他们的卡片,怕未干的颜料沾到桌子上导致图案缺损,便用印有节目组 logo 的托盘端着放到了茶几中央。

喻眠从沙发上下来,坐在旁边的一只圆形小矮凳上,两只手托着脸,仔细观察三张新鲜出炉的手绘卡片。

他最先找的是秦宙晚的那张,但三张里面没有任何一张与惠灵顿牛排或是焦糖布丁有关,唯独有一张画着长得很像龙虾的动物,但画得实在难看,喻眠甚至觉得那是一串成了精的糖葫芦。

他这么说的时候,旁边的周家明笑了:“说不定真的是糖葫芦呢?”

喻眠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卡片上形似虾钳的两笔,随即很认真地问:“糖葫芦会比剪刀手吗?”

剩下的两张里,一张画了刺身同冰淇淋球,另一张则是一只碗,碗里伸出一条鱿鱼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