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下,宽眼缓鼻的和尚抬头看着显现忿怒像的不动尊菩萨,脸上神色不明。

半晌后,他低诵了句佛号,回过身看向来人:“阿弥陀佛,施主是说飞龙寺中有魔修卧底?”

柳舒言想到那个故意撞到她身上的鬼面人,眼神多了几分凌厉。

是薛安安。

他说就当还她上次把天尸老魔之死瞒下的人情,所以告知她天魔宫打算派人在佛子承名前先一步实施暗杀,并嫁祸道宗,挑起佛、道两派的矛盾。

“宿主,你相信他?”系统觉得诧异,它明明记得宿主说过她与薛安之间可以有合作,但绝不会有信任。

柳舒言扶额苦笑,就人群中短短几息的接触,她知道的信息有限,但由不得她。

——柳舒言,你身旁的是佛子吧?胆子真大呵,真以为没人认得出你们?

——魔尊早已下令重金悬赏佛子的人头。飞龙寺就有魔修卧底,打算仪式前动手。

——这次行动与我无关,我只是还人情给你提个醒。你可以不信我,但你赌得起吗?

擦肩而过,她看着鬼面人消失在人海里,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

薛安隔了一日才出现,镇上应该有他的眼线,是对方告知了他们的行踪,他才赶过来。

但不管薛安出于何种目的来报信,她都赌不起。

“我无法告知你信息来源。”柳舒言看向慧净和尚,“我带朗儿出门散心之事只有我们三人,加上苏老头知道。若是卧底出在我们之间,我和朗儿必然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所以飞龙寺的和尚里,我只信得过你。”

慧净看向她身后的苏开朗:“佛子,你认为呢?”

“阿弥陀佛,只要贫僧承佛子之号,始终都会是妖魔两界的眼中钉。”苏开朗拨动着念珠,唇角含笑,“师父早与贫僧说过后果。魔修出手暗害佛子不是没有先例。”

换言之,他信她。而慧净泛着金边的浅眸下仍是一副慈悲相,让人窥不出喜怒。

柳舒言干脆问道:“若是飞龙寺中真有魔门卧底,慧净大师可有怀疑对象?”

“柳施主,我会派弟子私下调查可疑之人。”慧净低诵了句佛号,“但飞龙寺常驻的僧侣近万人,进来出入的人也居多,一时也难出结果。”

“魔修现在宛如阴沟里的老鼠,尚不敢明面袭击,挑起争端。”柳舒言曾试过再联系薛安,但没有答覆,只能一遍又一遍回想他当时传来的话,“佛子承号仪式就是个好机会,所以才不惜动用在飞龙寺的暗桩。这就意味着真正动手的人不会多。”

“比起直面刺杀,失败后会被所有人合击,也许下毒会是首选。”柳舒言抱剑直视慧净,“佛子剃度仪式的所有器具衣食都需重点检查,其它有何遗漏还请大师再斟酌。”

“至于嫁祸一事,”柳舒言灵机一动,“或许我是个好目标。”

她是剑宗的大师姐,又与佛子交好,而且因是与苏逸春一同以佛子的俗世家人之名入住,和剑宗其他人住的屋子隔开了,怎么看都是个极好下手的对象。

“这段时间,我尽量过得再招摇些,其他的就麻烦两位了。”柳舒言合掌。

“言姐姐,你要小心。”苏开朗垂眸,捏紧了念珠,心头微涩。

“贫僧倒有一法,可以令他们非柳施主不可。”慧净突然开口,“阿弥陀佛,只是要委屈柳施主了。”

“无妨,只要大师能跟我统一战线。”柳舒言就等他这一句。

不过慧净一出手,还是让柳舒言讶异了。当她次日被唤到杂事堂时,几位高僧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审视当年大闹天空的齐天大圣。

“诸位唤我何事?”柳舒言一脸不解,主动开口,顺便用余光细细观察在场的嫌疑人。

果然马上就有脾气躁的忍不住了,战火拉回到中间的慧净和尚处:“佛子剃度的器具如何能交由一女子保管?”

柳舒言也诧异地看过去,慧净这招真是生怕那卧底不来找她。

“阿弥陀佛,众生平等,我佛亦允许女性出家为尼,成为佛陀的四众弟子。慧能师弟为何要以此怒目?”慧净不急不慢地辩驳,“且柳施主曾受佛子之母托孤之举,又是我寺友派剑宗的大弟子,人品高尚,值得信赖,于情于礼,她都是不二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