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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离恨:“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夸我,禅师,我跟梅问情待得久了,对别人话里的意思敏感得很。”

澜空道:“道祖逍遥惯了,我等佛修却谨慎清修,言语动念之间皆有分寸,郎君多心了。”

他边说还边点点头,清俊的脸庞上流露出些许纯良的意味。

两人说话之间,这道剔透的金光已经照在贺离恨的身上。天魔幻境结束,魔神也失去了追踪它们吞入腹中的机会,正化为筷子长的小蛇,盘在贺离恨的指间磨蹭撒娇。

不等这些魔物松一口气,金光便穿过贺离恨的表面,映出他身后整整一面墙那么多的虚无红咒,血红的契约咒文铺展而开,上面涌动浮现出一头又一头的天魔踪迹,它们或是美艳、娇柔,或是狡诈虚伪,或是满口甜蜜谎言、诱人心神,有外表如人,美丽至极的,也有三头六臂青面獠牙、面目扭曲之魔。

这些天魔品种不一,皆生存在暗域当中,它们的面貌在咒文中浮现出时,同样的惨叫也在契约之上形成文字,整个半空飘动的咒文都在颤抖。

然而通透的佛光照入咒文时,这种剧烈颤抖顿时止住。

澜空禅师垂眸低头,口中诵念经文,他手中每一个印着符号和佛语的珠子,都在波动之间溢出一层一层的教诲圣言,无数洗涤人心的经文之声灌注进去——

哗啦!

血红契约猛然不动,上面的天魔吼叫和嘶喊慢慢安静下来,原本紧闭的门户被术法施展时惊起的风吹开,猛地撞在一侧,响起重重的吱呀声。

门窗吱呀,咒文里的天魔也昏昏沉沉、浑浑噩噩,被澜空一手佛印,封进了刀鞘当中。

贺离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这刀鞘……”

澜空顿了顿,回复:“师尊早就嘱咐小僧,要为郎君解决此事,而郎君进门时,小僧便见到鞘上的纹路不凡,有改造过的迹象……方才郎君阅读万劫书时,我便想起道祖大人无所不通,便私自试了试,果然如此。”

“禅师真是体察入微。”贺离恨真心实意道,“你们生死禅院的心法运转起来,也是让人大开眼界。”

澜空道:“不过是模仿师尊的样子,教诲一些身在苦海、执迷不悟的生灵罢了。”

贺离恨还要再夸,被这句话噎住了,将满腹的夸赞之语塞回去,心想:我刚要说你这功法霸道恐怖、侵夺元神,比某些魔功还要强横诡异,你就跟我说得如此光明正大、一股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意思……可你们生死禅院的出家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像正派嘛。

慧则言菩萨确实不是修真界众人眼中的“正派人士”,她虽然心系天下,但行事作为自有半步金仙自己的理由,而不是喊着“匡扶天下”“替天行道”的口号,就能标榜正派的。

澜空似乎看出了贺离恨在想什么,他绕过小案,当着贺郎君的面伸手检查了一下刀鞘,确认原本空余之地魔光涌动,不仅全都活着,还封印得十分良好,忽然问:“道祖可像是正道人士么?”

“她当然……”贺离恨想说她当然好,然而脱口而出三个字,却发觉对方问得不是好不好,声音微顿,叹了口气,“她那人,怎么样也都得忍了,难道还有人能改变她么?”

能够改变梅问情的人,这不就在眼前。

澜空看破不说破,将刀鞘交还给他:“幸不辱命。郎君可以不再担忧天魔侵扰,但依旧能操纵控制,如臂指使,这柄设计高明的魔鞘,看上去也完整了不少。”

贺离恨接过,视线却穿过澜空的肩膀,忍不住看了看那方小案上的《万劫书》和《因果笺》,心中对那剩余的、没有讲完之语,还是颇多留恋与期待。

澜空通晓人意,只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他转身过去,将两物拿起,一并交给了贺郎君:“此物本就是师尊炼制出来,为了解开郎君与道祖之困境的,如若有所帮助,自当送归琉璃蝉的主人。”

能够留下这些东西,得益于当年慧则言菩萨在梅问情的准许之下,在贺离恨的神魂之中留下了一个琉璃蝉的标记,无论乾坤颠倒、时光转回多少次,他的元神不变,琉璃蝉也就一直隐遁在无形之中,跟随记录。

当初的道祖大人和慧则言菩萨,可是在三十三重天上耗费心血、做过诸多尝试的,其中还得益于琉璃蝉的记录,才能发现两人偶尔疏忽的地方。

贺离恨接过书和因果笺,收入储物法器之中,向澜空道谢。此事完毕,贺离恨也打算择日再继续看完,两人便一同准备去寻找道祖和菩萨。

方才那净化的阵仗太大,门又被疾风震开。贺离恨一转过头,便见到门外不远处,梅问情正将一道丝绸化为拂尘,指尖慢悠悠地转着拂尘柄,见他望过来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