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105章 大结局

京城里,谢景时并没有等城外传回谢景昭的确切消息,就以监国太子的玺令封锁了各处城门。

理由不需要额外再找,五皇子谢景暄的余孽卷土重来,再次潜入宫中作乱,这就是现成的借口。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人心惶惶,不需要官府再去多做什么,家家户户都关起门来避祸。

而宫里,刚刚过午,翡翠宫就传出太后身体不适,突然昏厥的消息。

皇帝当即坐不住,连忙赶了过去。

而这一去,就再没出来。

启祥宫里跪灵的官员并没有听到任何风吹草动。

这要得益于这些年皇帝对谢景时全面的信任和栽培,他们父子离心本来也就是谢景时重生回来这半年内发生的事,很多事情又都只在暗处,朝堂之上并未露出明显端倪。

与此同时,京城里另外还出了件不大不小的意外,太医院一位巩太医,家里府宅突然走水。

由于京城戒严,邻里家中全都闭门锁户,等有人从自家院子看到隔墙飘过来的飞灰,出门查看发现不对时,无论是救火还是救人都已经来不及。

甚至由于发现太晚,火势太大,右边邻居的宅子也被烧了一半去。

京兆府尹不得不腾出部分人手过去帮忙灭火,和安抚百姓。

当然,这样的事,等传进宫里就基本不算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了。

谢景时从翡翠宫出来,正迎着卢信礼过来找他,讳莫如深的将巩家宅子起火的消息说了。

这件事是谢景时早安排好的,没有任何悬念。

他只面容冷肃的问:“陵王府呢?谢景晗那丫头确实只是回了王府?”

他来太后这边才发现,谢景晗居然没在宫里了。

卢信礼道:“奴才亲自去了一趟,自从上元节在宫里受惊之后,陵太妃的病情确实一直很严重,陵王府里的眼线回禀,她如今是日日都以汤药吊着性命,这几日都下不来床了。只是陵王府瞒着消息,外头咱们才鲜少知道。”

而现在,谢景昭受伤,还被强令带伤出城搜捕五皇子去了,应该是陵太妃听了消息,又受了冲击和打击,导致的病情恶化。

谢景时想起谢景昭临走前还特意嘱咐谢景晗要盯着池芮的事,面露嘲讽:“叫人将陵王府围起来,暂时不必动她们,只看着她们母女莫要妄动就好。谢景晗那小丫头,还是很有几分脾气的。”

但不管是前世今生,她和陵太妃的母女之情都应该更胜于和谢景昭之间的兄妹之情,上辈子陵太妃被她连累致死,这辈子陵太妃重病垂危,这小丫头该是顾不上再去管谢景昭夫妻的闲事了。

当然,若谢景晗不识抬举,他也有现成的法子治她——

太后这突然病倒,可以说是最近宫里连着出事,忧思过度所致,也可以是人为暗害。

谢景晗这时候归家,可以解释是回去给陵太妃侍疾,也可以说成是畏罪潜逃……

究竟最后她是个什么下场,也只看他谢景时一句话。

卢信礼却看着他身后翡翠宫的宫门,十分的忐忑:“陛下孝心重,暂时被太后这病情绊住了,可是万一……”

谢景时却是无所谓的再次冷笑出声,一字一句道:“你以为父皇他现在心里就糊涂吗?”

话只一句,抬脚便走。

他不该拿着太就做文章的,可是要兵不血刃,逼着皇帝妥协,就只有这个办法最是立竿见影。

他不能确信他这父皇对谢景昭的情分究竟有多深,但是他却深知皇帝和太后之间的母子之情有多深。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个人的分量在皇帝心中会超过谢景昭——

那就一定是太后!

而至于江山?

他这父皇,对此并不执着,他但凡舍不得这天下权柄,也不会在身体尚且撑得住的情况下就打算着禅位。

现在父子俩虽然没有明着点破,但已经是在打明牌了,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而至于太后——

谢景时承认他这皇祖母从小到大都还算疼他,可她对谢景昭也是一视同仁的,更有甚者,之前因为安宜公主的事,太后施压才叫皇后被夺权幽禁的。

皇后的死,虽是三皇子谢景晖所为,但里头多多少少有太后推波助澜的成分在,他现在也确实是对太后有所不满了。

卢信礼心中虽然一直忐忑不安,却也不敢再额外多言。

自从去年猎场遇刺之后,殿下如今的脾气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也越来越极端了。

启祥宫里,早上有几位武将在打斗中受伤,谢景时不管他们伤势轻重,全部叫人送去了单独的宫室包扎休息。

当然,这也是提前算计好的,把武将全部限制起来,才更方便他控制宫廷。

启祥宫这边,众人跪到下午日暮时分,官员们在宫里已经留了整整三天两夜,谢景时不可能一次把所有人都得罪了,瞧着时辰差不多,就叫人去传话将他们放出了宫去。

宫外的各衙门,总还要留人做事的。

只是,他仍以给皇后跪灵为由,反而把女眷们尽数留在了宫中。

不过没有苛待,夜里给她们安排了食宿,叫她们休息。

白天跪灵的时候,池重海和池芳本来就是分开跪的,加上宫里出了乱子,他一整天惶惶的也没顾上找池芳,这就导致他压根就没发现池芳一整天其实都没在启祥宫院内。

出宫的时候,又是黑灯瞎火,就算想找池芳出来叮嘱两句也找不着,只能作罢,自己先行回府去了。

谢景时确定打点好这些人,没出额外的乱子,就去了关押池芳的宫室。

那是在废弃冷宫里的一个屋子,屋子漏风,破败,隔壁院子里就有几个疯妇没日没夜的叫嚷大笑,夜幕降下来,十分的骇人。

池芳缩在角落里,又冷又怕,瑟瑟发抖,却根本不敢睡。

眼见着有灯火亮在院子里,从破败的窗户外面蜿蜒而来,她恐惧的赶紧又往角落里缩了缩,打起精神来。

谢景时亲自带了人来,示意卢信礼给她松绑。

池芳脸上被屋子里灰尘蒙了一层,泪水在脸颊上冲出两条滑稽的沟壑。

身上绳子一解开,她推开卢信礼,扑到谢景时脚下去扯他衣袍:“殿下,太子殿下,臣女知错了。我不该在宫里到处乱走,更不该尾随跟踪我三妹妹,我……您与三妹妹的事,臣女发誓绝对不会再对第四个人讲,求您了,您……就算是看在三妹妹的面子上,您饶了我吧。”

冷宫这种地方,实在恐怖,一天到晚也没个人来,她甚至时时刻刻担心隔壁的疯子们别爬过墙头来将她生吞活咽下去。

太可怕了,再多一刻钟她都受不了。

这个女人不经事,谢景时又不是不知道。

他以前觉得没什么的,不过是个女子,可是吧——

人都是经不起比较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只要看到池芳,他就会立刻想到早上池芮义无反顾抢上去替谢景昭挡箭的那一幕。

同样是女人呢……

他垂眸盯着在自己脚下哭得凄惨的那张脸,看了许久。

池芳哭得几乎要上不来气。

他才慢慢蹲下去,手指捏起她的下巴。

男人的手指是暖的,比这冷宫里的空气有温度的多,池芳的哭声戛然而止,怔怔的看着他。

谢景时近距离的逼视她的眼睛,眸色专注到甚至会叫人产生是在看心上人的错觉。

池芳心跳的厉害,却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生了一张和池芮一模一样的脸……

脑子里突然蹦出个想法,她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却是谢景时饶有兴致的问她:“如若孤是你的夫婿,有一天孤身处险境,你会为孤替死吗?”

池芳听了他前面一句话,还没来得及高兴,再下一刻就被吓的手脚冰凉。

她眼中惶恐惊惧之色,完全藏不住,神情恐慌极了,混乱不已。

而也就只是她这么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已经浇灭了谢景时所有的兴趣。

池芳这种女人,娇弱,无辜,永远只能等着别人去保护她,连共担风雨她都做不到,更别说替别人去死了。

这辈子,他们没在一起,而上辈子朝夕相处那几十年里他的皇位也不是没有动摇过,宫宴上的刺杀就遇到两次,每一次,这个女人都是吓得面无血色,本能的往他身后缩。

当然,他做为一个强大的男人,不需要女人替他去拼命,甚至认为保护自己的女人也是做为男人能力和尊严的体现。

可是话说回来——

这样一个可有可无,与旁人都别无二致的女人,她也就不值得被珍惜了,毕竟这天底下美貌的女子多得是,池芳凭什么就该得他的眷顾与袒护?

尤其——

今天早上启祥宫外发生的事,仿佛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桓了整天,叫他十分的焦躁和不舒服。

他松开手。

池芳失去唯一的支撑,跌落在地。

谢景时已经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冷静的转身:“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这事儿也由不得你选。”

这个女人,曾经他无所求的护了她一生,如今也该是到她还回来一些的时候了。

池芳并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但直觉上就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侍卫来提她的时候,她拼命的抗拒,挣扎。

然而,毫无作用。

宫里的夜,凄冷又无聊。

池芮入夜就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取暖,却是眼睁睁的看着漆黑一片的宫殿,怎么都睡不着。

傍晚谢景晗没再来看她,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而她也打听不到有关小王爷的丝毫消息……

正在心烦意乱时,就听得院子里有动静。

她连忙掀开被子跳下床,刚走到正殿中间,殿门就被人从外面直接撞开。

有人提着宫灯引路,穿着黑色狐球大氅的谢景时面容冷峻走了进来。

池芮不敢再往前去,警惕的看着他:“深夜到访,太子殿下不觉得不合适吗?”

谢景时看她这时候居然还能维持冷静的与自己对峙,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然后别开了视线:“是不合适,所以,现在你要跟孤走。”

池芮一颗心一沉到底,有那么一瞬间,她是以为谢景昭和他对峙起来,他要拉她去做人质的。

有两个侍卫走过来。

池芮连忙后退两步,还强撑着冷静试图套话:“您与我家殿下有言在先,在他回来之前,只关着我,不会为难。太子殿下,您贵为一国储君,难道还要出尔反尔?”

谢景时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表情嘲讽。

他也看出来了池芮这是担心谢景昭已经出了事,他故意熬着她,一直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耐心告罄,冷声道:“你说得对,孤贵为储君,自然还是要面子的,你放心,旁人不会知道孤曾经出尔反尔,会有人替你待在这里的。”

话音未落,他抬脚走出了殿外,挣扎中的池芳却被人提了进来。

只是她被塞住了嘴巴,又捆住了双手,说不了话。

被拖进来时,她脸上再没了平时的矜贵骄傲之色,泪流满面,眼神哀求的死盯着池芮不放。

池芮立刻意识到谢景时是要做什么——

她不知道对方提她是要送去哪儿,或者做什么,但是他居然想把池芳软禁在这里代替她?这男人打的什么主意?

可是问他,他又一定不会肯说的。

池芮自己都是阶下囚,更不可能自不量力去试图给池芳求情,何况——

她跟池芳之间的关系真的没那么好。

她听见卢信礼尖着嗓子,压着声音恐吓警告池芳:“只是叫姑娘顶替陵王妃在这里呆着,只要您别乱说话,乱折腾,自然也不会有人伤了您,但是您若要不规矩,坏了殿下的事,可就不好交代了。”

池芮还在想谢景时究竟要做什么,一个分神,冷不丁手腕却被人攥住。

她以为是来抓她的侍卫,结果仓促抬眸,却瞧见头盔之下隐在暗影里的那张脸莫名有几分眼熟。

仓促间,池芮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是不是白天在院子外面看守她的侍卫,那人却趁机小声而快速的说道:“郡主等在宫门之外。”

池芳的哭泣声掩盖了别的杂音,池芮听见“他”的声音很轻。

然后她突然想起了,这是谢景晗院里的一个婢女,那丫头长的比别的丫头要高了大半个头,面孔线条也有点刚硬,此时穿着一身禁军的铠甲,带了头盔,居然很像那么回事。

周围都是谢景时的人,池芮也不能问她别的事,只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维持着唇不动,轻道了两个字:“别急。”

然后,便抬脚走了出去。

若是谢景昭和谢景时还没正面呛起来,谢景晗若要贸然出手救她,只会叫谢景时提前警觉,防备起来。

现在看这个样子,谢景时一时半刻似乎也没准备杀她,似乎应该静观其变。

那婢女不知道听没听懂她的意思,但人显然是很聪明的,听她这么说,就没有再勉强做什么。

池芮被她粗鲁的推出殿外,又领着出了院子。

谢景时已经站在院子外面等着了。

门前一顶小轿。

池芮问他:“殿下究竟是要带我去哪里?”

身后宫殿里还能听见池芳哭哭啼啼的声音和求情告饶的声音,谢景时意有所指的回头看了眼:“总比你被关在这好吧?”

池芮抿了抿唇。

她心中飞快权衡——

她人在宫里,谢景晗就算想救她都不能,毕竟没办法带人杀进宫里来。而谢景时的想法她多少也能明白,他就算是用什么方法蒙蔽皇帝耳目,暂时掌控住了局面,可是只要皇帝还在一天,这后宫就轮不到他横着走,她人在这里,他若真想利用起来,皇帝或者太后要阻止,要搅局,他也不是很方便。

所以,不管是他要利用她挟制谢景昭,还是打算拉她陪葬,都还是要把人弄出了宫去才好掌控。

想明白了这一点,池芮也不试图挣扎。

她走向那顶小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