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100章 交易

将明不明的天色里,一侧是朱红色的宫墙,一侧是郁郁葱葱的长青灌木。

昨夜降下的霜露很重,松柏的叶片上落了一层白,看着萧瑟又冰冷。

莫名,池芮心底更是生出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来。

“喂……”她心里一慌,既然身后无人,那么趁着前面人影未散,她猛然再次回转身来,拔高了音调刚想叫住前面的人,却冷不防颈边一凉。

一柄利刃已经横在她颈边。

刀锋压在衣领之外,但是森寒嗜血的煞气却透过布料传递过来,让她感受的明明白白。

池芮声音立刻卡壳。

她拧着眉,本能的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动。

旁边拿刀的是个宫女打扮的姑娘,至于是真宫女还是旁人假扮的不好分辨。

她直接一手扭了池芮胳膊,将她拽进旁边树丛,贴着那边阴冷的树荫和墙壁,走了没多远,钻进一个位置比较隐蔽的小拱门。

再穿过不大不小的一个园子,进了后边更隐蔽的另一个小园子。

那院子里的布景就十分简单了。

树木全部落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枝丫,院子里一个小池塘,占了整个园子占地的一半以上,沿岸一座假山,一座小亭子,再剩下的就是装饰用的嶙峋怪石。

池芮被推进这个院子里,一眼扫过去,视野开阔处什么也没看见。

她身旁押着她的宫女却声音低沉道了句:“殿下,人带来了。”

殿下?哪个殿下?

还能是哪个殿下?!

池芮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张对她来说是极为可怖的脸,警惕的再次认真一看,果然就见进门自己的左手边一株不知道是什么树下站着个人。

他侧面对着这边,池芮还是一眼认出——

果然是那位太子殿下,谢景时。

这是池芮第一次正面直接与他接触,并且还是在落单的情况下,她当时就是头皮一麻,唯一的念头就是该扭头跑。

可是想也知道,他敢在宫里做手脚并且还派人堵了她,这附近就绝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宫女监视,跑是绝对没法跑的。

池芮站在那里不动。

那宫女见她脚步顿住,甚至还推了她后背一下。

池芮就是打死也一步不肯往前走了。

两人一较劲,宫女一个没控制稳力道,锋利的刀口就将她衣领蹭出一道裂痕。

谢景时转头看来,见那宫女一副见鬼一样的表情还在试图推她,而池芮居然怒目而视真跟不怕死似的,就杵在那和她犟上了……

在他的认知里,池家这位三姑娘可不是个有多硬气节的人。

他面沉如水,冷冷的一眼看过来。

池芮避无可避,最后挣扎着试图装了个傻:“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此散步,是臣妇莽撞了。”

想要扭身,却被那宫女死死的按着肩膀动弹不得。

谢景时如今可没什么耐性与她周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实在有些阴暗的原因,池芮觉得他今日的目光尤其显得幽森,他说:“孤不过是叫你过来说两句话,你总不想一会儿谢景昭找过来时还与孤站在一块儿吧?”

不管谢景时打什么主意,她现在一个有夫之妇,实在豁不出去鱼死网破。

池芮暗暗咬了下嘴唇,这才不得不心一横,走上前去。

那个宫女见她肯于就范,也转身从身后拱门退了出去。

池芮不情不愿的朝谢景时走过去,在他面前三四步开外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

这时候装傻显然就只是浪费时间,她于是开门见山:“见过太子殿下,殿下特意叫了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谢景时原是心情极差,也毫无耐性的,此时看她这个满眼戒备又十分勉强的模样,心情反而奇迹般的略有平复。

他也不说话,先是盯着池芮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池芮自己都感觉自己快被他盯炸毛了,他方才好笑的道了句:“你怕孤?”

这话说来可笑,但他随后就又想到了什么,便是目色微微一寒:“是谢景昭私下与你说了什么吗?”

池芮避他如洪水猛兽,这一点倒是和谢景昭的枕头风毫无关系的。

她心里是颇为紧张惶恐的,但自从站到了这人面前,至少面上的冷静是维持住了,僵硬的扯了下嘴角:“太子殿下说笑了,殿下贵为储君,我们夫妻私下也不敢妄议殿下。”

说着,就微微垂下眼睑。

看着像是避嫌,谢景时的感觉却越发鲜明——

她确实怕他。

如果说上一回在行宫,她因为恶意伤人被他撞见,她那时候心虚害怕还情有可原,可是这一次她也依旧避他如洪水猛兽?

这态度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而揣度起她怕他的理由来,除了是谢景昭与她说了些有的没的之外,谢景时就着实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但他提前确实没想到谢景昭会将这种底牌都抖给一个女人。

当然,他现在仍不会觉得谢景昭会把身世的秘密都一并告诉了这个女人,可单就是他要杀他的这个事实……

告知给一个女人都是没事找事儿,太大胆了。

“他与你说了也好。”谢景时心里觉得可笑,就当真冷嗤一声出来,他说,“你替孤去做件事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池芮警惕的再次抬眸看向他,抿了抿唇:“什么?”

今天好像是阴天,两人站了这么会儿,天色一直未有大改,阴沉沉又冷飕飕的。

身上没有一件斗篷压着风,池芮唇色都被冻得略显得青紫,她猝然抬眸时,眼睛却是又黑又亮。

谢景时对她这张脸是再熟悉不过,他上辈子就见惯了池芳不食人间烟火的绝顶美丽,优雅,清丽,像是一朵香气馥郁的花,总是在纤尘不染的神坛上悄然绽放。

也曾经一度,他沉迷于采撷那种堪称圣洁无暇的美。

如果说池芳是一朵圣洁的莲,那么那时候的池芮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埋葬在她脚下的淤泥,要多不堪就有多不堪,是叫谢景时多看一眼都会坏了心情的存在。

而现在,面前的还是那张脸,这姑娘却眼神清透的有种直击人心的力量,十分的生动。

谢景时早就感觉到这辈子他所见的池芮似乎与前世的那个已经大不相同,他看池芳还是当初的那个池芳,可是看池芮与那时候判若两人,恍惚间就有种错觉——

池家别不是生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女儿吧?

当然,他没兴趣深究这些。

因为池芮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他就主动朝她面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