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094章 质问

……

彼时谢景晗尚未走远,听着身后的说话声,心里确实很有几分难堪。

她手指不由的摸了摸腰带的位置——

许明修是太子门下,明显今天接到的密令就是诛杀五皇子谢景暄的,结果被她搅局没能成事,他明明是气得正狠,势必要同她要个说法的,她当时跳下去,就是打马虎眼,先趁许明修不备将绳索的一端勾住了他腰带,其实她原来是没打算他再出手的……

毕竟大家两个阵营,他都看出来她跟着他是为搅局的,本来这一次如果他不救,她也不会有事,加上她往他身上藏机关的卑劣行径,正好拿翻脸做遮羞布,将这事儿含糊过去就完了。

可是这位不近人情的许五爷啊,明明被她算计了,还二次出手去救她……

相形之下,她自己就卑劣的很有些尴尬了。

忍不住暗暗着恼,便不好意思在这宫墙上继续待下去。

只是面上装的若无其事,心里却多少是有些落荒而逃那意思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逐渐转明,她要回转去宫里找陵太妃他们会和,城墙下面驻守宫门的侍卫不敢让她落单,又派了一小支队伍跟随。

许明修冷着脸在宫墙上安排人打扫战场,不期然走到宫墙里侧,瞧见了下面走在缓缓降临的晨曦中的少女。

她人儿小小的一个,徒步而行,紫衣墨发,步调轻快而张扬。

明明只是个背影,他却不用闭眼细想仿佛就能知道她此时的神情模样。

容颜清丽的少女,唇角微翘,眉目璀璨,朝气蓬勃。

那是自小沉浸在爱里长大的人才能拥有的自信与光芒,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滋生出来的无法熄灭的光辉,是他这样的人一辈子渴望却又无法触摸到的美好的东西。

宫城上方,太阳缓缓升起。

初生的太阳,光芒并不刺眼,将少女窈窕的一抹身影笼罩其中。

这宫城里也隐藏了太多阴暗和血腥的东西,并不美好,可红墙金瓦之间,只那一道剪影依旧鲜活明亮,即使她也玩弄心机,做着不太光彩的事,他却打从心底里就是觉得她与他这样的人不一样。

许明修十分不喜欢这种被人比到阴沟里的感觉,心里忍不住的烦躁。

手底下的侍卫见他站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没动,似乎看着什么在出神,狐疑走过来,探头看下面,却是除了正在打扫战场的自己人再什么也没看到。

“副统领?是哪里还不对劲吗?”他警惕起来,手指握上剑柄试着询问。

许明修回过神来,神情依旧与往常无异,冷然。

他说:“没有!”

转身从那墙垛旁边走开,侍卫却又咋咋呼呼的沉吟了一句:“您受伤了吗?”

许明修不明所以,循着他视线看过去,目光定格在自己腰间。

该是之前仓促之间那丫头动手脚,钩子没能整个儿勾住他腰带,将他腰带从中间刺穿了一个破洞。

腰腹间算是比较要害的部位,身边人乍一看以为他中箭了。

许明修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那里破损的布料,心中越发烦躁,冷冷的走开了:“没有,只是不小心划破了。”

谢景时今夜本来致力于围剿五皇子的,不想皇后那里出了事,他其实也不是没有派人前去暗中保护皇后,加强正阳宫的防卫,因为诚如池芮之前所怀疑的那样,前世的谢景晖就对他与皇后怀恨在心,只是这个人耐得住心性儿,那都是在他登基继位后的第七个年头上了。

他登基之后,他的这些兄弟,成年的就全部去了封地,那一年各藩王回京过年,例行朝拜,赶上池芳临产,将要生下他们的嫡次子。妇人生产,他自然不能陪产,但他母后当仁不让的过去替他守着了,谢景晖当时买通了过去帮忙的医女,原来大概是想要一网打尽,将他的母后,皇后和将要出生的孩子全部杀了,以此来达到最大限度的报复。后来中间出了点儿小岔子,对方没能成事,池芳和孩子侥幸逃过一劫,谢景晖却是与他母后同归于尽了。

只是死无对证,他到了也没能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去舅家找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鲁国公询问,鲁国公也含糊其辞,只说可能是因为宁嫔和他母后当年的一些旧事心结。他当时猜来猜去,只能想到宁嫔的死上,可宁嫔死时,他年纪尚幼,根本什么也不知道,那时候再回头去查,时间隔了太久具体的缘由也无从查起。

本来这次回来,他是想跟皇后具体问问的,可是相形之下,谢景晖的事远没有谢景昭棘手,他一时还没找到适当的契机,却没有想到谢景晖居然这么等不得,会抢在这时候就出手了。

而且——

他真的跟疯了一样,完全不计后果,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屑于隐藏,仿佛就是要昭告天下,告诉全天下的人就是他杀了皇后。

谢景时在火场呆了将近两个时辰,火是没法灭下去的,人也指定救不出来,因为他们在昭阳宫被绊住那么长时间,已经足够皇后等人被逼入火场活活烧死了。

是的,活活烧死!

当时在附近出没的侍卫和宫人描述,这正阳宫里惨叫叫骂声连连,他们隔着院子看见惠王谢景晖是带人将皇后等人射伤之后生生逼回火场里去的。

从正阳宫出来时,谢景时眼睛通红,恍若野兽一般,眸中也带上了嗜血一般的疯狂。

走过门槛时候,脚下一个不察被绊了一下,被身边卢信礼赶紧扶住。

谢景昭几人本来是坐在外面停着的肩舆上休息的。

陵太妃闭目养神,他坐在那椅子里将池芮抱在膝头,本来是在跟她说话的,可池芮一晚上提心吊胆,又加上身上乏力,竟兀自打起盹来。

谢景昭叫宫人去给他找了两件大氅来,给了陵太妃一件,这一件他将池芮牢牢的裹了。

池芮本来就只有一颗露在外面的脑袋靠在他肩头,这宫里闹哄哄的,也难得她居然睡得着,但显然是没太睡得安稳,谢景时他们一群人出来的时候动静一大,她立刻也被惊醒,连忙一骨碌就要爬起来。

谢景昭手臂揽着她,没让她动。

她一转头,才想起来自己是睡在谢景昭怀里的,瞬间安心不少。

这时候皇帝和太后也都相继从那院里出来,他们不好再坐着,谢景昭扶了她起身,顺势又用大氅再次将她整个裹进去:“裹紧了,当心别着凉。”

身后陵太妃也裹着大氅站起身来。

池芮当时有些紧张的看着,在等皇帝他们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竟有个鲜明的错觉——

仿佛皇帝露面之后看的第一眼就是陵太妃。

只是容不得她仔细揣摩,薛斌已经带人过来复命:“微臣见过陛下,特来给陛下复命,昨夜跟随宣王谋乱的叛将及其党羽已经尽数清剿,只是时间仓促,还有个别余孽流窜在宫中,为了陛下太后和诸位殿下的安全,微臣先安排增加人手贴身护卫陛下等人走动。”

皇帝的脸上现出明显的疲惫之色,问:“那个逆子呢?”

薛斌单膝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气,面有愧色的叩首:“微臣无能,宣王殿下提前安排好了人手接应,自西南方宫墙之上打开缺口逃出了宫去,副统领姜柏睿带人前去追击,暂无后续消息。”

谢景时的眸色微微一沉,却是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皇帝也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成国公府,忠肃伯府,汝昌大长公主府,这三门府邸即刻传朕口谕,全面封锁,一干人等暂囚于各自府邸候审。纪氏废黜封号,也暂囚于寝宫之内。宫里先将叛党余孽搜罗干净,尽量不要夸大其词的乱传谣言将事情闹大。”

这些事显然不只是吩咐给薛斌的,江玉昇立刻也站出来一并领旨。

薛斌领旨之后就先退下了。

江玉昇刚要走,皇帝又再沉吟说道:“昭阳宫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