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087章 有毒

把古姨娘的心腹和正清庵的尼姑一同拿来,池芮便立刻明白谢景昭的意思了。

她其实原也没指望真能将早些年里那些事都一板一眼的跟池家人算清楚,只这到底是她自己的人生,她不想不明不白,这才想要听古姨娘亲口说一句实话,以印证自己的猜测和判断罢了。

她重新看向谢景昭,一时心情又有些复杂。

谢景昭却又松开握在掌中的她的那只手,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不用管。

别的人池重海不认得也不想管,但古姨娘身边那位齐妈妈他认得,登时又面露不悦:“陵王殿下莫要太过分,下臣说过这档子家务事稍后会自行处置,会给王妃一个交代的。”

陵王府的人叫人围了这个院子不说,现在还在他府里随便拿人过来审问。

就算事出有因——

这也是越俎代庖,本末倒置,太不把他这个伯府主人看在眼里了。

谢景昭何尝不知这人靠不住,瞥过去一眼:“长宁伯你的心大,可以任由下头的人欺上瞒下,本王却不愿跟你一样的难得糊涂。你堂堂一个伯爵府,拿着俸禄,受朝廷恩养的京官,却连自己区区一个后宅都管不好,不仅糊涂失察,还任由妾室兴风作浪,险些害了嫡女去?本王现在肯替你过问,此时你最好是闭嘴,难道非要我将这些人和事都揪到御前,参你一本,给你安个包庇纵容,甚至主使的罪名吗?”

池芮在处理自己娘家的事时,多多少少是有顾虑的,她一心记挂着陵王府的名声,便始终无法豁出去真的将这个娘家彻底给舍了,所以有些事,她宁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池重海两口子糊弄了。

可是,谢景昭不同。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太后极是宠爱他,皇帝更是无限纵容,就凭着他的威势想要扳倒区区一座已然是在走下坡路的长宁伯府完全不在话下。

别说他手上是多少掌握了一些证据的,就哪怕是他两手空空,他真要胡搅蛮缠,一意孤行的去皇帝面前告自己一状,池重海都没把握自己能全身而退。

所以,此时便是谢景昭当面胁迫威逼于他,他竟也不敢反驳回嘴,一张脸涨成了无比尴尬的猪肝色。

侍卫将那三人陆续押进来。

三人诚惶诚恐的往地上一跪。

古姨娘战战兢兢的回眸偷瞄,瞧见齐妈妈已然是心里发寒,再看见那蓬头垢面的枯瘦老者,便是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谢景昭是不屑于纡尊降贵,亲自与这些人对话的。

彼时院子里的清川也已经走了进来,站在旁边:“你是古氏身边的人,这些年里她做的事你必然桩桩件件都参与在内,索性就把这个称职的奴才做到底,替她都招了吧。”

齐妈妈只是今日池芮发作起来之后陶宇临时带人去按下的,她跟了古姨娘这些年,互相之间利益牵绊太深,都说出来她自己也极是麻烦,所以便暂且犹豫不肯开腔。

却是最后被推进来那老头儿,闻言目光四下打量。

由于古姨娘开始就跪在这屋子里,他只看个背影,没认出来,听着清川提起她知道她必然也是在场,这才艰难的认出了她来,赶忙爬过去,惊恐求救:“表妹,救我。”

他身上衣裳该是许久没换了,带着一股怪味。

池菲从小也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哪里接触过这种人?当即便是被这味道熏得掩住鼻子稍稍往旁边又避开古姨娘远一些。

古姨娘也如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上了似的,拼命试图推开他。

才要开口否认识得此人,清川已经开口掐断她的退路:“此人姓周,远居在荆州府境内一偏僻乡镇上,约着十七年前搬过去的,而每年两次,伯爷府里的这位姨娘必是托人会给他捎去一封信件,信封里没有只言片语,只妥妥的放上宝通钱庄的五两银票,十七年间毫无间断。”

说话间,他从袖中掏出一叠新旧不一的信封,又有四五张小额银票出来,拿过去放在了池重海手边的桌上。

“这里的空信封一共三十有一,今年的古氏还不曾寄出。另外那几张银票是我家花高价从荆州府当地宝通钱庄的分号买回来的,都是前面两年这周宝川拿去兑换现银之后号上却未及销毁的银票。上面的存票人未写明真实姓名,只称作京城齐氏,想是堂上这位齐妈妈去代办的。”清川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继续道,“她存银子的宝通分号在城西的万庆街,我家人也去当面与那铺子的老掌柜确认过,据他描述就该是这位齐妈妈无疑。伯爷若是觉得我家的话不可信,或者想要拿出更稳妥的证据来,咱们可以现在就去将那位掌柜和钱庄的伙计请来,当面指证,就在年前腊月里这位妈妈才刚去过。”

齐妈妈哪想到王府连这种犄角旮旯的钱庄都能翻出来,登时就吓得一个哆嗦,眼神明显见着慌乱。

因为她每次兑换的银票金额都不大,而且一年也就那么一两回,所以找了家偏远些的铺子,满以为不会被人注意到,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总是在那同一家铺子存银,则是因为整个国境之内都开有分号能兑银子的钱庄一共就两家,而那位周家老爷住的地方偏远,那里就只有宝通钱庄这一家。

千里迢迢给他直接捎现银过去,不安全,容易遗失,甚至被送信的人打了主意,古姨娘为了保险起见,才想的这个法子,兑成银票塞进信封里,只当家信送出,可保稳妥。却没有想到虽是杜绝了遗失或者被人惦记的麻烦,最终却免不了留下了可供人追查的线索。

古姨娘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生父甚至还中了秀才,可是她命不好,十六岁上该是嫁人的年纪,家乡却遭了灾,唯一相依为命的老父亲也丢了性命,就她一个侥幸活下来,跟着逃荒的队伍辗转来了京城。

当时与她一起的,就是寄住在她家的这位表哥周宝川。

他二人算是青梅竹马,当年若是风调雨顺,这位周表哥就该被招赘进她家,两人成亲了。

可是遇上灾年,两人辗转进京又身无长物,她算是个心志坚定又颇有几分打算的,想着与其俩人一起卖身为奴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讨生活,不如卖她一个,总归弄到那个份上,俩人也是有缘无分。

因着她颇有几分姿色,还识字会女红,各方面条件在卖身为奴的贫家女中算是不错的,便得了五两银子。

她一咬牙将五两银子全给了表哥去安家找个活路,也算是她运气不错,被买到了柳氏身边服侍,当时又遇上池重海为了子嗣的事情犯愁,想纳几个身世清白没什么背景麻烦的妾室帮家里开枝散叶,她因为识字懂些诗书,人也知进退,懂规矩,就在柳氏的默许下被收了房。

池重海与柳家几位老爷不由的翻看桌上的东西。

这古姨娘做事算是极为谨慎小心的,为了不留下确切的把柄,她就算寄银票出去,也只单是塞一张银票和两张空白信笺纸进信封里,再就一句话也不捎,而信封上的字迹则是拓写的,笔调生硬随意,每次都不一样,池重海只要不傻就能看的出来她是为了遮掩才故意为之。

而若说是要去把钱庄的掌柜找来当面指认齐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