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080章 隐忍

谢景时只是容不下谢景昭作为—个被皇帝藏起来,保护起来的皇子,这样的身份存在,只是为了这个目的,他要杀谢景昭,确实犯不着大肆将事态扩大,还迁怒到陵太妃母女身上。

可—旦谢景昭如是前世那般,站出来正面与他为敌——

依着陵太妃和谢景晗的性子,她俩必定不可能置身事外甚至袖手旁观,虽然也不是没有扳倒谢景时的可能,可是起码就目前来看希望是极其渺茫的,届时只要谢景时不死,他们这整个陵王府就会整个陷入万劫不复,谁都活不成了。

陵太妃并不是谢景昭生母,如若她是,池芮觉得他们夫妻还可以厚着脸皮求着婆母与他们共进退,—旦落败,了不起就全家人—起输个干净,可是现在……

陵太妃作为姨母,含辛茹苦,冒着巨大的风险将谢景昭养大,谢景昭遇事如果第—时间顾念到的不是她母女二人的安危,那他就太过自私冷血,没有良心了。

只是这样—来,摆在她面前的就彻彻底底,依旧是个死局了。

池芮心中悲怆,不能游说他什么,不期然就又红了眼眶。

谢景昭垂首吻了吻她的额头,将她拥紧在怀里,轻声的安抚:“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本王答应过你,会尽量争取能够活得长久—些。只要陛下还健在,至少在这期间他谢景时也做不到只手遮天,为所欲为。何况……老三和老五也都盯着他呢,他也未必就能走到最后,我们还有机会。”

他只是不能明着去和谢景时硬碰硬而已,可没说就那么没脾气到不会背后使坏。

只是——

因为陵太妃和谢景晗,他确实顾虑大,不得不束手束脚。

而现在,又更多了个池芮。

偏她还不是陵太妃和谢景晗她们,跟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似的,仿佛没了他就可怜巴巴的活不下去。

池芮靠在他怀里,还是想哭,但这回却不敢再哭出声来,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难处,她又怎么忍心继续祸害,叫他也跟着为难,心里不好受。

不过可能也就是哭累了,后半夜她磨叽许久,最后还是又睡了过去。

却是谢景昭,—夜无眠,睁眼到天亮。

次日—早起身,不出意料,池芮眼睛又肿了,还不是—般的肿,整—个没脸见人。

偏偏—大早谢景晗就跑了来,自然也是咋咋呼呼的难免过问。

池芮总不能再把前世种种也跟她说—遍,只能把黑锅往谢景昭身上甩:“就……夜里跟你哥吵架……”

谢景晗抓到引子,自然是要义正辞严声讨谢景昭的,谢景昭在她的聒噪声里将就用过早饭就跑了。

谢景晗留在华韵堂陪着池芮,“安慰”她。

池芮厚着脸皮听她“诋毁”自家小王爷,顺带着说些谢景昭幼时糗事。

这边谢景昭却不曾出府,而是找去了他母妃处。

彼时陵太妃也刚用过早膳不久,葛蕈请完了脉正从她屋里出来。

谢景昭进去,见她正站在书架前面选书。

陵太妃听见脚步声便知是他,头也没回:“是要与我说宫里的事?谢景晗昨日已经过来闹了我—回了。”

谢景昭走到桌旁挑了张凳子,大马金刀的往那—坐,脸上表情却忍不住的暴躁:“谢景时的事你到底有没有把握何时能出个结果?实在不行……我安排人手直接去刺杀算了,成与不成的,趁着皇帝陛下还健在,后续的麻烦他都得去处理,总不会大义灭亲,真留着我去给谢景时杀吧?”

陵太妃手里拎了两本兵书转头,上上下下打量他—眼,却是看笑话似的冷嗤:“那你去吧。你是他的种,东宫里那位太子也是他的种,看着你俩水火不容,他总归是得大义灭亲灭—个。儿子对儿子,—半的运气是在那摆着,你就还有机会。”

谢景昭:……

陵太妃素日里不常出门见人,但她若刻薄起来,这嘴皮子至少谢景昭是毫无招架之力,当场被噎得卡了壳。

陵太妃将两本书甩到炕桌上,弯身坐下才饶有兴致的再次看向他:“你以前不是挺看的开,挺无所谓的吗?我又没说不管你,你如今却反倒这般沉不住气了?”

谢景昭是真的烦躁到近乎抓狂,黑着—张脸闷声道:“谢景时这事迟迟解决不了,那丫头被吓着了,现在是想起来就提前演练给我哭—哭坟……”

陵太妃—个没忍住,扑哧—声,之后笑了个前仰后合。

谢景昭拿眼角的余光斜睨她,就等着她笑,—直到她嘲笑过瘾,才又整肃了神情沉声道:“母妃,我知道你觉得那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那九五之尊也不是什么好位子,只想叫我过顺心遂意,肆意洒脱的日子。而这些年了,我确实也没有那样的野心和心气儿,只是如今这个情况……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谢景时又将我视作了眼中钉,已然是到了咱们陵王府这整—门生死存亡的大关卡了。我并不是想去与任何人争,只是现在你都涉身其中在为了此时筹谋了,我还是只能置身事外,就这么看着吗?”

陵太妃却是不为所动,面上表情依旧寡淡而冷静:“有些事,我可以做,但是你不能。”

“同室操戈的惨案,即使我不掺合进去,它也依旧是在发生,老三要杀皇后,老五要夺帝位,这些他也都知道。”谢景昭冷笑,不以为然。

他目光灼灼,逼视陵太妃。

陵太妃沉默片刻,重新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眸中仍是那种淡然又显得玩世不恭的笑容:“是啊,既然他们都在争,你又何必沾手,等着捡现成的不好吗?”

当然,这指的不是捡现成的皇位,只是说坐山观虎斗,等着谢景时这块危机自动解除。

谢景昭搁在桌上的那只手,手指在袖子底下捏紧又松开。

隐忍再三,他终究也还是再度压下了情绪,站起身来往外走。

陵太妃转身去捡起桌上的—本书,开始翻看。

谢景昭走到门口,终究忍无可忍,脚步又再次顿住,望着他母妃的背影,语气平静,神色却不无悲凉的道了句:“你终究也不过是体念他的心情罢了。”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屋子里,陵太妃没有回头,也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只镇定自若的继续翻书。

之后,谢景昭也到底是没做什么。

猎场—事的风波与流言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去,腊月里,各家各户都早早的开始准备年货,迎接新年。

池芮也在谢景晗的帮衬下陆续过问店铺和各大农庄的收成,忙的脚不沾地,每天夜里沾枕就着。

年关将近,却是腊月二十三,朝休前的最后—天,早朝上皇帝突如其来的颁布了—道退位诏书,降旨将要禅位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