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059章 回门

陶宁进来收拾桌上残羹冷炙,还是往常一样的态度,并不怎么好奇谢景昭这屋里的事,只是告诉谢景昭池芮的换洗衣裳白天她已经拿过来给收在柜子里了。

谢景昭随口应了声,却抬脚出去了。

池芮躲在床上正恼着自己,却是后知后觉,等过了一会儿听着屋子里毫无声息才发现谢景昭好像不在屋里了,刚欠了欠身忍不住想要扒开床帐去看,外面他却又推门进来了。

池芮一心虚,立刻又躺回床上,拿被子将脑袋捂了。

谢景昭径自走过来,弯身坐在床沿上。

池芮藏在被子底下心跳有些快,正在胡思乱想他要是强行扒开被子自己该用个什么样的表情对着他,谢景昭却没掀她被子,只伸手过来捉了她一只手腕扯出来,然后怼了点儿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在她腕上,拿指腹一点一点的揉开。

池芮忍了会儿终是压不住心下好奇,这才试着露了半颗脑袋出来查看,就见谢景昭捏着她手腕正在给她揉瘀血。

那到底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伤,这都过去一整天了,池芮自己都早没当回事了。

不过她瞧着谢景昭这作为,心里很是受用,就有点美滋滋,遂心安理得让他给自己揉。

谢景昭揉完这边,又从被子底下掏出她另一只手,这才也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

见她蒙着半边脸,只露出发顶与一双眼睛出来偷看,便是没好气的冷嗤一声:“现在才知道没脸见人?本王还当你能多豁得出去呢。”

提起下午那事儿,池芮本能的就又心虚了一下。

她下意识又往上拉了拉被子,挡到眼睛紧下面,却还嘴硬,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小声的怼回来:“我又不是跟外人……”

她这说的就是废话。

谢景昭被她气笑了。

但看她那个探头探脑心虚的样子,也懒得跟她计较逞口舌之快,给她擦完药之后才道:“先晾一晾,别急着往被子里蹭,这个淤伤不重,睡一觉起来就该差不多消下去了。”

将小药罐随手往枕边一扔,便起身去净手了。

池芮有心想要拿他那个膏药,但实在是身上酸软,连手都懒得多抬一下,纠结片刻就继续瘫着没动了。

谢景昭回到床上,见她皱着一张小脸儿举着双手一副吃力的生无可恋模样,叹一口气,便索性又爬起来,坐着将她拎到自己怀里靠着,替她暂时托着那双皓腕。

池芮向上仰着脖子看了他一眼:“我晚上不用去给母妃请安晨昏定省么?”

谢景昭道:“母妃歇的早,以后你也不必每日赶早过去,她不会计较这等琐事的,白日里哪阵得闲愿意去便过去陪她说说话就行。”

陵王府一家子,除了小王爷脾气不大好之外,一家子都是实诚人,他这么说,池芮自然知道照着这般规矩办事便不会出错。

这么一想,也不枉费她这费心费力的拿下小王爷,进了这王府大门了。

心里一时高兴,就没藏着掖着,扭了扭身子,双臂绕到谢景昭颈后腻在了他怀里。

谢景昭在被子底下掐了她腰一把,沉着脸教训她:“你再不老实明日就下不来床回门了。”

池芮却显然被他这话噎得不轻。

天地良心,她单纯就是觉得小王爷这人很是不错,想表达一下亲近之意……

“我哪有想那些乱七八糟……”她本能的澄清辩驳。

顺带着略反省了一下——

可能她下午那会儿真不该那么厚脸皮,现在反叫小王爷误会她不够检点了?

这个印象可不好。

她于是立刻松手从谢景昭怀里爬出来,又躺回床上去。

只是身上不舒服,又酸疼乏力,磨磨蹭蹭的,跟只蠕动的大虫子似的,动作极是笨拙缓慢。

谢景昭见状,就帮着把她挪进被窝里躺好。

他自己转头熄了旁边小几上留着的宫灯,也躺回床上。

池芮侧身朝里躺着,他便自她身后将她圈入怀中。

池芮不再说话,她开始试着回想一些事。

陵太妃与小郡主谢景晗如今与她都是一家人了,虽然相处的还不算多,可单就这几次的接触下来,她也已然只感受到了浓浓的善意,就哪怕人家对她好的初衷仅是冲着小王爷的面子,可直接得利的确实是她。

池芮并不是个多薄凉冷血的人,知恩图报是一个人生而为人最起码的品质。

她这会儿心里其实有些疙疙瘩瘩的不太舒服,因为据她所知,上辈子陵太妃母女的结局都不太好。

可是由于那个冒牌货根本就不关心陵王府这一家三口的事,她记忆里知道的内情也甚少,此时绞尽脑汁的寻找细枝末节,也想不起太多来,只是知道陵太妃与谢景晗命都不长,她们相继殒命甚至是在她与谢景昭之前。

那差不多该是在两年之后,谢景晗倾心朝中一武将,但好像是单相思,可小郡主是个毫不做作敢爱敢恨的性格,当即女扮男装追到了南境军营,她跟着在那边从军一年有余,后来战事吃紧,年仅十七岁的小姑娘殒身在了兵荒马乱的战场上。不多久,噩耗传回京城,陵太妃爱女心切,执意要亲自南下去扶灵接女儿回京安葬,应该是不堪打击,谢景昭陪她南下,她只艰难撑着赶到南境军中见了女儿最后一面……最后是谢景昭孤身带了母亲与妹妹的两副棺椁回京。

那个冒牌货的心思根本从来就没放在这王府之内,之后便是他一个人守着这座偌大的王府,没几个月他与谢景时之间的矛盾演化到不可调和,先是被谢景时圈禁,后来一杯毒酒也断送了性命。

在那个冒牌货的概念与认知里,谢景昭是因为一直对池芳色心不死,在和谢景时的夺美大战中自不量力这才自取灭亡的,是死了活该……

可深入了解一下这陵王府内众人的关系与脾性之后,池芮却隐约觉得当年所谓的“夺美”可能不过是谢景昭心灰意冷时强行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也或者是相依为命的妹妹与母亲相继离世之后,他有点受打击到疯魔了,这才会偏执的想要得到些什么,以作为抓在手里的救命稻草……

毕竟这番接触下来她也不难看出——

他这个人虽是脾气不好,做事又多凭喜恶并不怎么在意后果,可始终也还是有原则和底线的。

是,他当初强行提亲想要娶池芳是没理会过池家人意愿的,可是说到底也就只是一意孤行的强势提亲,也没说不成事就要杀人放火的,只是池家人胆子小,又投鼠忌器,不愿意也从来没有明确说一句就是不想把女儿嫁给他,反而拐外抹角的频出幺蛾子。

这世上,该是没谁就是非谁不可的,从小到大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王爷,正常情况下又何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就不计后果的去作死?

所以,池芮笃定谢景昭那时疯魔作死的症结极大可能是出在小郡主谢景晗与陵太妃身上,可今天下午和谢景晗闲聊时她旁敲侧击的试探过,小郡主如今坦坦荡荡开心自在,好像也还没到对着一个男人泥足深陷的地步,要阻止这悲剧发生目前却是连一点苗头都抓不住。

池芮脑子里胡思乱想,理不出个头绪便不由的叹了口气。

谢景昭也没睡,听了动静不禁轻笑:“怎的,为了明日回门的事发愁?还怵了见他们不成?”

“不是……”池芮否认,翻了个身面对他。

熄了灯,帐子里漆黑一片,也看不见人。

她张了张嘴,酝酿情绪,本想是从谢景昭这再打听下谢景晗的事,可再转念一想,她一个才刚过门的嫂子这就询问起小姑子的婚事来,很容易叫人误会成她鸠占鹊巢,容不下小姑子在家……

好在这事儿还有时间慢慢琢磨,斟酌之余她便忍下了,伸手抱住谢景昭的腰:“明天别太早把我弄起来,就晾着他们好了。”

小东西,果然就是个小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