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052章 破局

柳氏终究还是个成事不足,不靠谱儿的。

池重海信不过她,保险起见,亲自回书房从暗格里拿了一瓶药粉出来。

也不是他一人如此,高门大户里的阴私事多,除了柳氏这样顺风顺水有别人给她保驾护航不用操心的,谁的手里不得有几样杀手锏,以备不时之需?

她拿了药粉,交给自己的小厮,叫他去厨房守着,伺机而动。

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只嘱咐小厮偷偷下药,而没过厨娘或者丫鬟的手,以最大限度的减小风险。

之后他从书房出来,又掩人耳目,亲自去了一趟池芳那。

彼时——

柳氏已经先一步过去,关起房门大概将他们的打算与计划刚予池芳交代完。

池芳一直自诩是命格高贵的天之骄女,几时想过她会为了区区一桩她原本就看不上的婚事,有朝一日居然还要来做冒名顶替这样下作又委屈的事?

柳氏刚说完,她的眼泪便是戛然而止,蹭的一下跳起来,不可思议道:“你们让我冒名顶替,假扮成三妹妹去完婚,嫁去陵王府?”

好在她院子里的人,亲近的几个丫鬟都被打了板子,并且所有人都被打发去前院帮忙了,倒也不怕有人听见。

柳氏又何尝不觉得这样做太掉身价,太过委屈她的宝贝女儿,唉声叹气的才要软话劝着……

池重海却是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池芳自己做了丑事,惹出了大麻烦,自是心虚见他的,当即便是身子一抖,回避躲开了视线,嗫嚅了一声:“父亲。”

池重海脸上再无半分慈父模样,冷着脸走进来在椅子上坐了,开口便是言辞直白又犀利:“你也可以不去,这毕竟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总之昨日出了那样的事,你的名声是彻底败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豁出去老脸,唯一能为你想到的挽回之法与出路便只有这一条。当然,这事办出来极是不体面,我也不想晚节不保,在自己府里做这样的龌龊勾当。总之这最后的主意你拿……你去,我便竭尽所能替你筹谋安排,你若不愿,这京城你是没法呆下去了,待你妹妹婚事过后,或是找个离京远听不到这边风声的小官远嫁,或是出家修行……为父能予你打算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他这就是实打实的吓唬恐吓女儿。

但就着如今这般情形,倒也不算夸大,除非池芳能豁出脸面不要,就硬是顶着流言蜚语给撑下来。

而显然,后面的两种选择从来就不在池芳的人生计划之内。

从她真正懂事开始,池重海夫妻就给她灌输了一种信念——

她是天生的贵人命,注定了会嫁给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一飞冲天,前程锦绣的。

就是因为这种思想根深蒂固,所以她才会对谢景昭的提亲那般抵触与反感的。

前两个月连谢景昭都看不上的她,哪怕她现在已经凤凰落草,可是要他嫁给一个泥腿子小官儿……

单是用想的,她便已经觉得很是恶心,完全难以接受了!

至于出家——

那就更不可能了。

纵然她不知人间疾苦,也不曾关心过池芮这些年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可偶尔去寺庙烧香,看着那些僧侣粗衣烂鞋,粗茶淡饭这般清清苦苦的过活儿,也是打从心底里便知道那不是什么好日子。

“不……”那样的日子,她是真的想也不敢想,脱口便是极力拒绝。

柳氏在旁边也是听得胆战心惊,六神无主。

池重海何尝不知自己这个女儿被娇养的过了分,本想着送她进宫,打算的是宫里的女人全都擅长阴谋算计,勾心斗角,而他人在朝堂,又深知帝王后宫的女人其实有好些都是为了平衡前朝势力才纳的,本就目的复杂,加上这些女人还不安分,男人又怎会真心喜欢?他弄出这么个天上有地上无的仙女儿,就是想着另辟蹊径搏一搏……

可是现在事态发展至此,要选旁的路走了,池芳这个不担事儿的性子显然就成了弊端。

他有意敲打,好死死的拿捏住对方,所以只挑眉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也不再言语诱导。

池芳确实心里承受不住,慌慌乱乱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我……”

柳氏却是急了,上前握住她的手劝:“芳儿,你爹爹替你做这样的打算和安排,已经是不惜一切,豁出去咱们整个池家给你撑腰做后盾了,错过了今天,后面就真的没机会了……”

她推己及人,虽然就算池芳不肯去陵王府,她也是宁死都不会答应让池重海将女儿送去出家或者嫁予配不上的人,还是会留在身边好生娇养,哪怕一辈子……

可女子本弱,外面现在风言风语的,她也是想想就头皮发麻,觉得没法活了。

“可是……可是……”池芳还在犹豫拿不定主意,惶恐一圈,最后还是期期艾艾的看向池重海:“可父亲您不是说有高人给您断过命,说女儿是……”

池重海这辈子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自然是将所有的指望都放在了池芳身上。

要就这么糟蹋放弃了池芳的前程,他甚至比池芳更不甘心。

而即便是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也依旧还是愿意相信当初那个高人的断言,她的女儿是一定会时来运转,一飞冲天的。

嫁了人怕什么?如果池芳该有那个命数,前朝以已婚妇人身份入宫宠冠一时的又不是没有先例!

可这毕竟是最好的畅想,如今还是要踏踏实实先看眼前,谋取到最好的局面保底。

“你自己闯了祸,将事情推到如此境地里来,如今不肯让步隐忍,你还待如何?”压着棋局被毁的满心怒火,池重海再次冷声斥责:“你在宫里闹出了那样的事,进宫的希望都已然十分渺茫……难道还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继续虚度年华吗?过了这个村,就连陵王府那边的机会你也都彻底捞不着了。总之为父权衡利弊,能为你打算的便仅限于此了,何去何从,你现在给我个准话,我好安排后续。”

“我……”池芳依旧还是放不下身段儿,觉得见不得光的去替嫁实在太丢人,可她实在无路可走,便捂着脸瘫坐在地上呜呜痛哭,“我去……我去……陵王府。”

她哭得极是伤心,仿佛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那就把眼泪给我擦干了。”池重海以往觉得女儿娇弱无助的样子很美,如今这般境地她却担不住事儿而只会哭,他已然是烦了,寒声喝止。

池芳茫然抬起头。

池重海目色沉沉注视着她:“即便你肯去,小陵王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出门子那会儿倒是不怕,但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是关键……”

提及此处,池芳便是蓦的红了脸,目光再度慌张闪躲。

池重海为保万无一失,也不管什么为老不尊了,直接将话予她说透:“把你那些矫情的小心思都收起来,也不要想着什么愿意不愿意了,今晚洞房,必须将生米煮成熟饭你才有机会,这样为父才算是拿住了小陵王的把柄,回头好对他施压,逼迫他将错就错认下这门婚事。”

池芳在某些方面与柳氏是一样的性子脾气,被宠的过了头,就太把自己当回事。

池重海了解这个女儿,她这突如其来,自觉是委屈屈就了谢景昭,那个矫情清高的毛病一上来,没准还扭捏不肯让谢景昭碰……

且不管谢景昭会不会因此看穿她的身份,若是两人连肌肤之亲都没有,这事儿又是他们池家作妖在先,回头真要掰扯起来,池重海甚至都没有底气和筹码去与谢景昭对峙的。

他这番敲打,池芳已然面红耳赤,羞窘到无地自容。

“老爷……”柳氏在旁也臊得脸红,上前想要打个圆场含混过去。

池重海却慎之又慎:“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此事不仅关乎你的未来与前程,为父更是为了保全你,将我池府满门的将来都搭上了,你要扮你妹妹就要扮的像那么回事,若是做不来,那不妨现在就告诉我,别拿着这一大家子给你去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