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030章 赔你

“照您的安排和吩咐,卑职顺利混进了陵王府的庄子,可是小陵王身边的护卫太过谨慎,随身带了金疮药当场替换掉了卑职带去的那些,好在是卑职做了两手准备,用了带去的绷带给小陵王包扎伤口,并且他背部伤口止血时留了些许余地。”那人总觉得似乎是自己的错觉,今日看到的太子殿下总叫他有种比以前更加威严的压迫感。

他尽量斟酌着用词,以示自己尽心办事的忠心:“本来时间若能拖得长久一些也能奏效,卑职离开庄子时还特意将那个护卫一并引出,原是想尽量拖得一拖,却不知那人是从何处察觉了异常,起疑找去了济安堂……卑职……卑职……”

谢景时前面一直不动声色,听闻此处便是瞳孔骤然一缩,声音也冷沉了几分下来:“你露馅了?”

“那倒没有。”假大夫慌忙澄清,此时便是后怕,却忍着没有回头去看站在他身后的许明修,“济安堂的事卑职处理的很干净,绝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就是陵王府那个侍卫起了疑心,发现济安堂的胡大夫身死之后怀疑到小陵王身上,立刻赶了回去,小的……不确定他身手究竟如何,没有能够杀人灭口的把握便没有贸然出手阻拦。后来陵太妃带着王府的大夫连夜赶去……该是已经被他们发现了绷带上的秘密。”

顿了一下,他又连忙申辩:“不过属下确定绝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会叫他们追查到咱们东宫这条线上,这一点属下敢拿项上人头担保,还请殿下放心!”

谢景时刚刚醒来,这又是他临时起意下的一招杀手,本来就是机会得当顺带着的。

事实上——

从始至终他还从没有真的将谢景昭看在眼里。

只是么——

有那么个人的存在太碍眼了,他容不下,迟早是要铲除的。

这一次失误,他心中倒也并不是有多遗憾和恼怒。

只是——

成不成事都不打紧,重要的是可不要打草惊蛇,因为这仓促之举将他的底牌暴露出来那便得不偿失了。

他知道这大夫办差失利之后必会找借口推脱,所以并不能完全信过对方的说辞。

沉吟一声,目光便转向沉默站立的许明修。

许明修生的是一张冷脸,触及他探究的视线便是拱手一揖:“陵太妃母子近身的只有几个心腹,那几人口风都是极严,所以小陵王伤势的确切情况暂时无从探听,不过今日一早他们一行便启程回京了。清平镇内,卑职也埋了眼线盯着消息,陵王府的人大概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并不曾去府衙报官,济安堂的那个大夫当时做的是自缢的死状,衙门仵作验尸过后是做自裁处理结案的,至少目前确实并未留下任何后续的麻烦。”

他的语气与假大夫不同,字字句句,沉稳冷静,不卑不亢。

谢景时冷笑一声:“横竖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倒也不算叫他枉死了!”

他对许明修似乎格外信任,听了对方解释,神情之间明显就又见了松动。

闭上眼,缓了下气息,他重新睁眼看向惶惶跪在地上的大夫也敛了脾气:“此事上你露了相,在孤与陵王之间彻底了断之前你是不宜再在京城露面了,今日就走,换个身份暂且去西北军营领个军职待上一阵吧。”

“是。”假大夫死里逃生,自是一万个感激,重重叩首谢恩之后便起身先行退了出去。

转身与许明修错肩而过时,虽未言语,神色之间的感激之意分外诚恳。

昨日在清平镇外,若不是许明修适时出现拦了他对陶宇下手,万一动起手来露出他东宫门下的身份,那么此时谢景时便绝对不会这般轻易绕过他。

许明修面无波澜,仿佛与他之间并无任何私密。

待他离去,谢景时就又彻底放松了身体瘫在软枕上靠着,再问许明修:“另外昨日叫你重新安顿打发的人也妥善安抚送走了?”

“是。”许明修拱手。

他话不多,就是和谢景时之间也只能是在恭敬之外做到有问有答,并不试图奉承或者套近乎。

谢景时对他这习惯也分外习惯。

若在往常,这会儿正事交代完就该打发他了,今日这位太子殿下却仿佛兴致格外的好,又再随口问道:“你就不好奇孤为何会对陵王突生歹意?”

许明修眼睑微垂,神色凛然,一字一句的回:“殿下是君,卑职为臣,殿下做任何决定都自有殿下的道理,但却没有对臣下解释的必要。”

谢景时很欣赏他的能力,却又深知这是个有着自己抱负和傲骨的男人,他知道如何驱策拿捏对方为自己办事,却不会试图完全驾驭对方……

因为曾经试过,但是失败了。

“孤知道你要的是什么,只是最近赶上多事之秋,还需要多留你在身边一些时日,等此事的后续风波平息了吧……”他说,“届时自会放你离京去施展你自己的抱负。”

许明修眉眼微动,但也仅是一瞬间的情绪外露,他随后再次拱手作揖,语气依旧铿然:“卑职当初既已投身于殿下门下,就自当听从驱策。”

这个人就是这样,看着刚正不阿,说话却从来又都是滴水不漏的。

谢景时笑了笑,终于摆摆手:“下去吧。皇祖母正在气头上,昨日护卫孤进山的那批护卫难免要吃些苦头,你别弗了太后的意,但也注意点分寸,莫要真伤了人命。”

“卑职领命!”许明修再次作揖,刚要躬身退下……

谢景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骤然开腔叫住他:“对了……昨日山上遇见,孤依稀觉得谢景昭身边似是跟了个什么人,你派人盯梢他那庄子上的消息,可有什么眉目?”

许明修已经退了两步的脚下立刻顿住,如实回禀:“殿下说的该是长宁伯池重海池大人家的三姑娘,据闻昨日陵王遇刺之后回庄子疗伤时就带了这位姑娘一道儿,并且今日一早她也跟随陵太妃和陵王一行回京了。”

“长宁伯的女儿怎会出现在那荒山上?”谢景时再问。

他语气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好奇,试探着随口一问。

许明修是个谨慎周到的人,他监视谢景昭时池芮既然也一并被纳入了视线,就自是会查她:“卑职已经叫人打听了,最近这半月京中陵王府和长宁伯府正在张罗给儿女议亲,池家三姑娘自幼体弱,伯府瞒着风声将人一直放在正清庵里养着。可能是因为议亲的事才有所来往的吧,不过据说数日前长宁伯已经叫人将这姑娘接回去了……昨日就不知是她又随从陵王一起去的山上,也或者是因为别的因由在山上偶遇了。”

他知道的仅是这些,也如实全部告知了谢景时。

说话间就见谢景时唇角似是勾起了一个……

说不上是饶有兴味还是颇有些冷酷寒凉的弧度。

他在走神。

等得一时,思绪重新回拢这才再次挥手遣退了许明修。

许明修离开时,下去给谢景时端药的卢信礼已经端着托盘站在寝殿门口等候了好一会儿。

许明修目不斜视的走过他身边,大步离开。

卢信礼等他带着院外的那一队禁军都走了之后方才快步进得殿来,伺候谢景时用药。

谢景时打小儿就有个毛病,怕苦药。

他盯着那碗褐色汤药皱眉凝视半天方才横心端起药碗,仰头一饮灌下。

而他偏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就是身边心腹卢信礼都不知道他怕这个,见他迟疑也只当他是伤病之下比较容易分神,正在想事情。

待他喝了药,蜜饯果子也不晓得拿一颗给他,直接端了温水给他漱口。

谢景时身在高位这些年,早就习惯了隐藏喜好和情绪,强忍着心头厌恶,很快便平复了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