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兔子的眼泪

云珺趴在皇帝的腿上,感受御辇传来的轻微振动。

他心里默默向皇帝道歉。

想他刚才亮出爪子,勾住皇帝的外袍,这事出有因,是情急之下,不是故意要损坏他的袍子。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有些愧疚。

他抬头去看皇帝,后者正在闭目养神。

云珺心想,皇帝应该是不会介意袍子的事。

但是……

云珺要跟着皇帝,去给家人送行。这个时候,皇帝抱着一只兔子去,看起来有点不像话。

更别说今日百官也都在场,让他们看见……肯定会落下些口舌吧。

云珺越想心里越愧疚,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不想连家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只能……只能委屈下皇帝了!!

云珺想,反正以后自己都会留在皇帝身边,就多哄哄皇帝,让他开心,这样就好了呀!

而且,不是说皇帝挺喜欢他,会因为他而、而高兴吗?

想着想着,御辇将他们送到目的地。

感觉御辇终于停下,云珺回过神来,他连忙跳上皇帝的肩膀,又一次死死抓住皇帝,生怕皇帝将他关在御辇上。

这时候钟傅璟心里的确犹豫。

不管那些官员怎么说,带上兔子,对太师都有些不敬。

可兔子死死扒住他,就像在御书房时那样。

钟傅璟不想在外面与小兔子有什么拉扯。

况且,他在百官的心里早已没有好形象,索性抱起兔子,带领其他人走上西城门的城楼。

此时朝日才刚刚升起,街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很远很远的地方,才隐约传来两声叫卖,但很快消散在风里。

清晨的京城外,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城楼上,百官齐集。

站在百官最前头的宰相,领着其他官员向皇帝行礼。

靠的近,一抬头就看到蹲在皇帝手臂上的兔子。

“皇上,这……”宰相指着兔子,“这不妥吧?”

钟傅璟故意似的,摸了摸兔子的脑袋,反问:“何不妥?”

“这……今日送别太师,带着兔子过来,是否有些……”

钟傅璟冷哼道:“有些什么?呵!若不想大做文章,就好好送别太师!”

宰相只得拱手说:“是臣大惊小怪了。”

云珺根本不理宰相和其他官员的反应。

他从皇帝怀里一跃而起,稳稳落到城墙的围栏上。

低头看去,一支出殡队伍顺着大路,往西山而行。

队伍走得很慢,抛洒的冥镪,如雪花般翻飞,落在地里白茫茫。

高举的纸幡连成一线,随风左右摇晃。

队尾的人吹着唢呐,掩盖住身后官员们的窃窃私语。

云珺蹲坐在墙头,目送队伍前行。

他知道兔子是不会哭的。

可眼泪却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泪水顺着柔软的长毛滑落,在身上印下条条泪痕。

云珺切实感觉到,他的家人已经彻底离开他了。

他抬抓抹眼泪,可是没有用。

擦干净的泪花很快涌出来,眼前的画面模糊成一片。

兔子哭起来没声,可哭得厉害起来,浑身跟着微微抽动。

朝阳爬上山腰,阳光照下来,清晨的薄雾随之散去。

队伍已经走得很远,队首拐了个弯,走进西山,队尾慢慢前行,很快也消失在山脚。

云珺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跟着队伍,一起飘进西山里。

他想到不久前,还和父亲、兄长们一起吃饭,还捧着他们从外面带回来的书。

如今天人永隔,他还变成了一只无法言语的兔子。

小兔子难受得感觉心脏像是被拧在一起,浑身直抽抽,眼泪依旧不管不顾地滴落下来。

他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很多人细碎的说话声,但他管不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