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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草窝子明显是小孩自己堆起来的,夹在虬结的树根旁,不仔细看确实挺难发现。佟漱松开张宗终,扑过去蹲在草窝子前压低声音喊说:“童童,童童!”

草窝子里毫无反应,佟漱大着胆子拨开乱草,空洞中现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小孩瞪大眼睛看着外面的两人,身体缩成一团。佟漱勉强挤出个笑脸,试探着说:“你还记得我吗?”

他脑子里混乱不堪,梦里的童童问过自己是不是鬼,那是不是代表自己当时其实魂魄出体了?佟漱试着朝童童伸出手,“是我,二叔让我们来找你了。”

半晌,童童犹犹豫豫地抓住佟漱的手指,爬出了草窝子。这孩子浑身上下都是灰土。眼里也是又惊又惧,但好在不像受伤了,只是惊吓过度。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张宗终伸手想背他,童童倏地缩到佟漱身后,紧紧攥着佟漱的衣摆。

佟漱看看张宗终,轻轻摇头,他附身把童童背起来,幸好这孩子不沉。

两人没再开车,顺着山路走回了谢家大院。路确实不近,但看土路应该时常有人经过,拿手机打着亮不算太难走。三个人走走停停,路上童童终于睡着了,张宗终默不作声接过了孩子,一手托着他,一手又去抓佟漱。

谁也没再说话,只有心跳还没缓和,好似回荡在山中。走回谢家大院前,佟漱特意看了眼手机,此时刚过夜里两点半,甚至还没到三点!

张宗终带着孩子直接进到了灵堂中,气派的棺材敞开、谢家老爷子静静地躺在里头,再听不到外面哭天抢地的声音。本来跪在火盆旁添纸的谢嫂一见他背上的孩子,哭声骤然停住,紧跟着又撕心裂肺地喊道:“童童——我的童童呀——”

守灵的女眷都停下动作扭头看着谢嫂扑过来接过童童,嘴里的哭灵声并没有停,只是小了些,少了些专注。谢嫂哭着把童童搂在怀里,童童被惊醒,揉着眼睛小声问说:“二婶?”

“你这孩子跑到哪儿去了!”谢嫂又气又惊喜,扒拉着童童,“摔着没有?你去哪儿了——”

灵堂里陡然涌现出另外一种“热闹”,张宗终却悄声拉着佟漱往后院走。佟漱回头看了眼,心里那股不安丝毫没有缓解。张宗终带着他走到耳房童童所在的房间,窗框上那层薄灰多出了几个手指头印!佟漱微讶,刚要开口,却见张宗终把窗户推开又合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会多出几个手印……”佟漱脑袋里乱糟糟的,张宗终却又拉着他快步往回走。灵堂里也是一片乱糟糟,谢哥似乎也过去了。张宗终低声道:“我绑在窗户锁扣上的头发断了,你觉得鬼需要开窗户进去吗?”

佟漱一怔,张宗终继续道:“我们来的路上也开暖风了,当时没事。”

两人匆忙回到灵堂,张宗终拉着谢哥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他带着童童走到了佟漱所在的角落。张宗终蹲下来看着童童,回到熟悉的地方,童童底气足了些,反而先冲佟漱道:“谢谢哥哥!”

佟漱也蹲下,张宗终这才问说:“童童,你还记得坐在你床头的那个人吗?”

“记得,”童童猛点头,“二叔说是摆灵堂冲到我,我被魇住了,他不相信我。我没有被魇住,那个舅舅摸过我的头,他的手是热的!”

佟漱头皮一麻,下意识地攥住了张宗终的袖肘。张宗终蹙着眉,又问说:“那个舅舅又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童童低着头认认真真回忆了一遍,摇头道:“好像没有……”

“不对,”童童再次摇头,“摆灵堂的第三天,他坐在我的床头,我太害怕了不敢去尿尿,我就问他,舅舅你想干什么呀?”

“他还陪我去尿尿了!”小孩子的逻辑差些,佟漱不敢催他。童童说完了,舔了舔嘴唇,“那个舅舅说,‘只要我坐在这儿,就行了’。然后白天,我在灵堂看见他了!他好像是来怀念爷爷的,二叔不在,好像没人认识他,没人招待他,我太害怕了,我就跑去树林藏起来了……”

“他没有给你吃什么奇怪的东西,给你闻什么、或者干脆给了你什么东西吧!”张宗终一把攥住童童的肩膀,声音微微扬了起来。

童童似乎有点怕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佟漱看看张宗终,两人松了口气,张宗终拍了他一下,“去找二婶吧。”

童童跑了,两人站起来,张宗终揉了下眉心,强打起精神冲佟漱道:“跟谢家人待在一起,我去拿东西。”

“……我们又要跑路了,”佟漱心酸之于有些麻木,最终只是背对着闹哄哄的谢家人偷偷捏了捏他手指尖,“多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