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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手机响了。

张宗终起身走到阳台,看也不看接通。对面立刻便说:“哥,我刚才出了个外勤。”

韩仕英说话的口气很平静,却好似比平时少了些笑意,她继续道:“一横街附近有群众举报,你知道一横街在哪儿吧? 东明电器厂内半夜有个女的一直大喊大叫,快天明的时候我和小霍姐正好在附近。”

张宗终不答,韩仕英便自言自语,“……满地都是纸钱。我点了一张,天呐,纸钱哎,纸做的,火竟然点不着。地上还有具尸体,脑袋都摔碎了。幸好我还能认出来那是谁。你猜是谁?”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韩仕英深吸了口气,说道:“哥,我希望他的死跟你没关系。”

电话那边继续沉默,有一瞬间韩仕英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在听。两边都不讲话后,她听到了张宗终的呼吸声,就跟上不来气似的,很是沉重。韩仕英咬了下下嘴唇,脱口而出道:“哥,我真的没想到我有一天会跟你说这种话。放手吧哥,你要等把自己和小佟哥都折腾死了才意识到死不是终结,但人死也不能复生吗?”

“我,我跟一些长辈,打听了点老白的事。张宗终,张宗终你不奇怪吗?为什么家里没一个人去管老白的事,因为他出籍了、就任他在外面胡作非为?”

“他知道佟漱身上的事。”

韩仕英说到半截的话被打断,她眨了眨眼,一下子有点没明白张宗终的意思。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分不清是懊恼还是烦躁,所幸张宗终也没有让她自己分析的意思,而是慢慢道:“近来,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事。这件事让我觉得……很恐怖、很不安。仕英,你比我更了解家里。家里放着老白在外面不管,会去管外人的事吗?他们为什么不管老白,你当时……为什么没有管佟漱,我觉得是同一个理由。你不觉得很恐怖吗?”

韩仕英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在佟漱家楼下说的那些话,顿时哽住。张宗终叹了口气,突兀道:“我们可能躲不掉老白了。”

不等韩仕英再开口,张宗终又说:“我还有件事情拜托你,关于常县。”

韩仕英愣了下,下意识地问说:“当时在常县的人是你们?”

“嗯,”张宗终答说,“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下地下室里的那具尸体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用查,”韩仕英立刻道,“是被勒死的。”

“也是,你们应该早就查过了。”说着,张宗终出了口气。韩仕英分辨不出来这究竟是如释重负还是别的什么,她不由跟着也叹了口气,另起话题,“对了,我在电器厂里捡了个东西,给你邮寄到家里了,应该今天就能到。”

张宗终大致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是说道:“谢谢。”

挂断电话,张宗终回到客厅里。他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佟漱。金灿灿的日光衬得他眉眼很柔和,大概很多人并不知道佟漱这个人骨子里还挺犟挺带刺儿的。他揉了揉额角,走到沙发前坐在地下,趴在了佟漱腿上。睡梦中佟漱迷迷糊糊地摸了摸他的脸,张宗终闭上眼睛,终于睡着了。

下午,两人被快递员的敲门声准时吵醒。睡完觉佟漱精神了不少,坐在那儿看着张宗终拆快递。韩仕英捡到的东西果然是殷小红的死玉耳坠、也就是老白离开电器厂前扔下的东西。此时玉耳坠上的那条血沁消失了,整个玉块儿暗淡无光,像是块儿石头。银托上也爬满了黑色的氧化层,和放久不戴的普通银器没什么区别。佟漱心里五味杂陈,红姐儿怕不是凶多吉少了。她本来该是个有利盟友,现在竟落得这般收场。

两人对望片刻,皆神情复杂。佟漱见张宗终披散着头发,便把手伸过去捋了捋,另一只空着的手要去解开还系在自己脖子上的黑绳。他扯了下,没扯开,干脆两手都伸到颈子后面去拽,却发现绳结像是被胶水粘死了似的、怎么拽都打不开。

佟漱一愣,抬头看着张宗终,“怎么解不开了?”

张宗终坐过去些,佟漱见状半侧过身子给他看。张宗终没上手,意思意思研究了会儿,开口道:“我跟你说了,系上了就——”

“你也没说是拿不下来的意思啊!”佟漱一哽,扯了扯套在自己脖子上的黑绳。好在系得不算紧,伸进去一根手指绰绰有余。张宗终答说:“我也不知道会解不开了,之前也没往别人身上系过啊。”

佟漱瞪他一眼,张宗终理直气壮,也直勾勾地看着他。半晌,佟漱叹了口气,转而问说:“老实交代,你在墓园里到底什么意思?”

张宗终认真组织了会儿语言,断断续续道:“这么说吧,在墓园里散掉的其实是我们两个的阴财。因为没有办法控制引来的那些究竟能从你身上拿走多少,万一倒扣太多了还会有麻烦,两个人至少不会瞬间就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