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页

略显干燥的嘴唇贴向自己的嘴唇,佟漱吸气骤停,张宗终的舌尖轻轻勾了下他的。他回忆出了张宗终的声音,那声音兴许一直印刻在脑海中,只是被掩盖:那些声音,所有的声音都不存在。是假象,是虚幻。只有张宗终存在——

耳畔无数亡灵哀嚎突然消散,他好像真的于黑暗中看到了那束金光。耀眼夺目,然后是张宗终身躯的触感,柔软的舌尖,温暖的手。在这一刻,佟漱终于真的抓住了张宗终的手,无有罣碍无有恐怖。

两人分开同时,佟漱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他咳嗽两声,手搭在张宗终脖颈上小口小口地吸着气,缺氧的大脑异常迟钝,佟漱的眼皮打架,气若游丝道:“宗哥——”

“别说话,”张宗终说着抱起他,“不要睡着,我们要立刻去把阴财散出去。”

佟漱拼命睁着眼皮,他从张宗终的肩头看见了白思思。白思思像是座雕像,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原地。她的手扒着栏杆,瞪大眼睛看着楼下。她在看什么来着……

她在看什么来着?佟漱晕头转向,轻声道:“白思礼……”

“白思礼死了,”张宗终的声线渐渐稳住,抱着佟漱快步往楼内部走,“我们从南楼下去,你不会看见的。”

“不是,”佟漱的视线还未恢复,他努力想要找回思绪,但实在撑不住脑袋里的天旋地转,只是下意识道,“死不是终结。”

张宗终轻轻“嗯”了声,抱紧佟漱往楼下走。原本南楼根本没有任何鬼魂,此时双双滴溜溜转动的眼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在黑暗中虎视眈眈盯着两人。张宗终感觉到无形而湿冷的手抓向自己,他眼睛一眨不眨,厉声道:“滚。”

手大概缩了回去,一双双眼睛眨着、涌出细碎的窸窸窣窣声。他往前走,那些眼睛便潮水般退开,两人畅通无阻下楼。张宗终头也不回地往停车的位置赶,不时低声提醒道:“别睡。”

“知道了,”佟漱说着,挣扎着要下来,“别抱我,我自己走不会睡着。”

张宗终犹豫须臾,轻手轻脚放下佟漱,他扶着他继续朝前,本来没多远的路被无限拉长。佟漱浑身上下像被轧路机碾过,难受得想躺倒。他抓着张宗终的手,头重脚轻地挪动步伐。

咖啡馆还在营业,老板从柜台后探出头,见状小跑出来,“怎么了?没事吧!”

“心脏病。”张宗终睁着眼睛说瞎话,把佟漱放回车里。老板匆匆倒了杯温水出来,非常识趣地回了屋里。店内暖黄的光驱散车内的黑暗,佟漱脑袋靠着车玻璃小口抿了点水,喉咙吞咽不下去,一动就要卡住。张宗终托着他下巴喂了几口,一刻不停坐回驾驶室发动车子。温水顺着食道往下滚,身体的僵硬感好似缓解稍许,佟漱艰难地睁着眼皮,断断续续道:“白思思、白思思扔在那儿了?”

这是两人第二次眼睁睁地放跑了老白。佟漱的心里毫无挫败感,甚至觉得不是他们放走老白,而是老白放走了他们。

张宗终不答,佟漱头晕得不敢看路,胃里也直犯恶心。他半垂着眼睛安静了会儿,直觉得身体立刻又开始发沉,他强打起精神道:“我感觉把她扔在那儿还是个祸害。但好像也不能把她推到楼下摔死。不不,要是鬼真的把她推到楼下,我觉得我也不会阻止,我只是觉得活人不该再这样了……”

张宗终打断他道:“别说话。”

佟漱半吸了口气,把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刺激神经。他的脑袋里又恶心又闷,眼睛不受控制地阖了。张宗终的手立刻贴了过来,他的手重新变得冰凉,比车玻璃还凉,凉得佟漱脑袋里一刺,强迫自己睁眼。

“别睡,”张宗终眼睛看着马路,“求你。”

第239章 墓园

“我们是要去……”强烈的恶心感让佟漱讲话也开始困难,一张口好像五脏六腑都牵动着要呕出来。佟漱用额头轻轻地磕了下车玻璃,自言自语,“不能闭眼。”

张宗终立刻说道:“去散掉阴财。你会没事的,再忍一下。撑不住了就去想象那道金光、想我亲你的那一下。”

浑身上下实在太疼了,佟漱身上的每个部位好像都在反抗,要把他的思绪从身躯中活生生地挤出去。实在是太难熬了,他不停地偷偷用指甲往掌心里按,企图留住才清醒一些的思绪。佟漱想问问具体怎么做,谁知一开口却说:“我太难受了——”

“我知道,”张宗终说着,把一只手伸到他嘴边,“对不起。你咬我吧。”

“……好好开你的车吧。”佟漱五味杂陈,嘴上这么说着,真的轻轻在他虎口上咬了一下。他拿指节使劲儿顶着自己的太阳穴,“驾校没教你不要单手开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