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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虫子,是一个用胳膊肘和膝盖撑地走路的“人”。或者说,撑起他上半身的不是胳膊肘,而是胳膊肘的内侧,也因此他往楼上爬时支起来的上臂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翻折到地上。他的小腿也没有拖在地面上,从膝盖往下支起左右外翻着,很像是整个人被压瘪了又重新撑起身躯。佟漱的手倏地抖了一下,眼睛都不敢眨,用气音道:“对面……对面楼梯上有个东西在爬上来……”

“别回头。”张宗终低声道,他按灭手机屏幕,霎时漆黑袭来,佟漱视线一花,下意识地直起腰往张宗终身上贴。张宗终一手稳稳当当半揽过他,嘴唇贴着佟漱的耳朵、也用气音道:“我看不见,你要替我看着他。”

佟漱的大脑快爆炸了,张口胡言乱语试图缓解慌乱,“这种死法还不是厉——”

“嘘!”张宗终顿时抬手捂紧佟漱的嘴,“不要说。”

两人紧贴着、沿走廊快步往下一个连通道走,佟漱眼睛睨着爬动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好在那人对两人的移动没有反应,慢腾腾地往楼上爬,不知道要去哪儿。张宗终搂着佟漱快步拐进西楼内部,彻底的黑暗令佟漱险些失去方向感,两人隐在墙后面停住脚步,张宗终轻声道:“现在在哪儿?”

佟漱大着胆子探身往外看了眼,又是一愣,“没了……”

他头皮一麻,不禁转身往四周看,生怕下一秒钟来个“贴脸”。所幸周围毫无异常,黑暗中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我们要出去吗?”佟漱说道。

刚说完,张宗终贴过来,下巴贴了贴他的额头,“等一下,等你呼吸平静下来。”

佟漱在心中道:靠,你贴着我叫我怎么平静啊!

第235章 同归

“想象有一束金光从头顶照射进身体,顺着脊椎往下游走——”张宗终轻声说着。佟漱哪有心力顺着他的描述想象,把他推开半分,“太近了……”

这一挪,佟漱发觉他的头发有点散,好像没束好。张宗终毫无所觉,转过身去观察外面,佟漱手伸到他头发上摸索,碰到发绳立刻头皮发紧——发绳不知何时绷直了,即将挑开绳结。

“你头绳硬了。”佟漱在他肩头小声道。

张宗终一顿,伸手直接把发绳取下来,挑开绳结,黑绳自己绷成直线。他把黑绳转刀似的在手上转了一圈,递给佟漱,“你拿着。”

佟漱默默接过了,两人贴着墙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回到走廊上,夜风拨开云层显出圆月,一轮圆月是种怪异的土黄色,把周围的云层也染出黑中透红,红里显黄。月光使得电器厂内渐渐明亮起来,佟漱隐约听到了些细碎的说话声。他瞥眼看张宗终,张宗终果然也听到了,立刻抓着他退回墙后面。

稍许,两人同时辨认出了声音从哪里传来,是南边宿舍楼楼下、白思思的声音!说话声越来越清晰,她走进了厂内的天井里。

“嗯,嗯,我知道。”佟漱仔细听着,她似乎在打电话,断断续续道,“我明白了,已经做好了。我有心理准备。”

两人小心翼翼地探头往楼下看,从走廊扶手的缝隙间能勉强看到白思思从门洞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个挎包。她用肩膀夹住电话边往里走边从挎包里往外拿东西,突然又停下脚步,说道:“他们,他们我不知道,可能在他家里吧。”

跟她讲电话的人不知又说了什么,白思思又道:“嗯,那我挂了哥哥。”

她顿了半天,“……再见。”

佟漱一愣,跟她打电话的人是白思礼吗?她又联系上白思礼了!佟漱看张宗终,张宗终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按耐着静观其变,白思思挂断电话,大片的云蓦地遮掩住月光,四周一下又黑暗起来,看不清白思思的身影了。

楼下再无响动,两人不禁也放轻呼吸声。少顷,脚步声再次飘上来,她似乎顺着对面的铁楼梯上来了。佟漱连忙抓着张宗终的衣摆把他又往里拉了拉,直觉告诉自己现在最好不要被白思思发现。两人隐在黑暗深处看着白思思拎着大挎包上到四楼,顺着走廊拐到了南面楼上。这个角度看不见她,张宗终犹豫须臾,拉着佟漱轻手轻脚地挪到了另外一侧,总算是又能看到白思思停在四楼走廊正中间,从包里摸出瓶水扭开喝了几口。

“她在干什么……”佟漱自言自语道。

话音刚落,白思思把水收回包中,紧跟着从里面抓出一大团黄黄白白的东西。黑咕隆咚的佟漱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刚眯缝起眼睛,白思思手一扬,把那大团东西从走廊扬到外面、铺天盖地洋洋洒洒飞舞着,原来全是些纸钱!白思思边扬边大声念了句词,音调抑扬顿挫唱戏似的,佟漱根本听不懂她念的什么,她一念,张宗终攥着佟漱腕子的手一紧,低声道:“祭幽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