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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睡意全无,佟漱干脆爬起来,蹬上拖鞋下床。他磨磨蹭蹭走到书房,门半掩着,里面透出些许暖色的光、是桌上的台灯,看来张宗终也没睡。犹豫须臾,佟漱推开门,发现张宗终坐在桌前,姿态放松,手里无意间转着那管黑洞洞的手枪。

佟漱吓了一跳,小声道:“……你干什么呢。”

张宗终把弹夹卸下来给他看了眼,又飞快地装回去,“没子弹。”

“哦,”佟漱应了声,一手扶着门框,“你不睡觉吗?”

他感觉自己有点冒傻气,说不定人家正要睡,结果自己进来了。张宗终把手枪随手搁在桌上,答说:“睡不着。”

“哦,”佟漱干巴巴道,“我也是。”两人默了会儿,气氛有点古怪起来,佟漱赶忙补充说:“我脚腕疼得睡不着。”

“来。”张宗终说着,指了下旁边的床。他见佟漱两眼发蒙地坐在床头,自己却站起身去了客厅,没一会儿拿着医院开的跌打药酒回来了。

床头这个角度,坐下以后桌子上的台灯略微有点刺眼、明晃晃的。佟漱不自觉地眯缝了下眼睛,张宗终见状,伸手把台灯调暗了些,屋里慢慢只被一层沉沉的橘色笼罩。他把椅子拖到床边坐下,拎着佟漱的裤腿把他那只微微肿高的脚腕拽到了自己腿上。

药酒是深红色的,把在桌子上也晃出片红光。盖子扭开,一股略微刺鼻的药味和酒精味便扑出来,佟漱心里莫名跳了下,不由绷紧了嘴。他看着张宗终把药酒倒了一点在掌心里搓热,按在了脚踝上。

酒一敷上去凉凉的、很麻,可他的手心儿很热。佟漱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被凉到还是烫到,倏地缩了下腿。

第116章 摇摇欲坠

佟漱的腿还没真的抽回去就被张宗终给按了回来,他抬眼看他,眼神明明轻飘飘的、但再隔过一层幽暗的灯影,蓦地就压得佟漱有点呼吸困难。他干咽了下,余光瞥见张宗终一直没束起来的头发,立刻没话找话说:“你怎么不绑头发了?”

张宗终又垂下眼,“不绑头发的意思就是不在工作时间。”

佟漱被他给逗笑了,还没乐出声,脚踝一下被按住上下揉了起来。佟漱腾地抓紧了床单,差点跳起来,“疼疼疼——”

张宗终没理,一手半压着他小腿,一手在肿起来的脚踝上按揉。他的手渐渐把药酒带出了火辣辣的温度,佟漱只感到胀痛,又热又刺。他甚至觉得那种热直往身上涌,带的他脸颊上发烧似的烫,情不自禁咬紧了嘴唇。

那双手手劲有多大、佟漱早也领教过,如今一条腿软软地半垂在地上,一条悬空、还突突跳着胀疼,佟漱几乎支撑不住自己,上半身不由自主往后仰、浑身都随着来回揉按的那只手前后晃荡起来。就连床板都开始跟着身体的晃动嘎吱嘎吱响,他才知道自己家里的床这么不结实了。

只要一闭上眼,灯影透过眼皮留下的色块儿便也似真似幻地摇曳着。药酒或许开始生效了,热辣盖过了胀痛,脚腕有些舒缓下来。佟漱小心翼翼地微微张口喘气,向后折的背有些支撑不住,他只能把腰挺起来,在喘息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氛围不太对劲。假如楼下的住户听见床脚晃动的声音找上来,他自己都不会相信真的只是在擦药酒。

“行了行了,”佟漱两手腾地抓住张宗终胳膊,声音微不可闻,“……不疼了。”

张宗终又揉了几下,轻轻眯缝着眼睛看过来。佟漱总觉得这是在观察自己,他赶紧把腿拿下来。张宗终用指节按着开关把台灯重新调回正常亮度,这才去冲洗残余的药酒。

满屋仍然是那股刺鼻的酒精味,佟漱落荒而逃,一高一低地蹭出门外。他刚逃到客厅张宗终正好出来,一进屋蹙眉道:“好呛。”

“开窗通通风吧。”佟漱张口说完,自己顿住了,书房根本没窗户!

他偷瞄了眼张宗终,见他已经把枕头拿出来扔到了沙发上,似乎是准备等酒精味散掉了再回去睡。他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佟漱啊佟漱,你简直是自掘坟墓——

客厅两侧被卧室和书房的暖光照亮一角,佟漱慢腾腾地转身,磕磕绊绊道:“那个……要不、你过来跟我睡吧。”

话音刚落,佟漱分辨不出来自己内心到底是忐忑还是期待。直觉告诉自己其实他们两个人都没想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以什么姿态同对方共处,可有时候就是脑袋一热,就跟那天他俩怎么就能滚到一块儿去,谁也说不清楚。

沙发上只能看见张宗终的后脑勺,看不见他的脸,佟漱有种窒息感,他刚想再补救一句“那我先去睡觉了”,张宗终回过头道:“不用,你去睡吧,我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