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页

他倒在床上,所有委屈跟着眼泪全涌了出来,“随便吧,你打死我吧!”

第026章 沉默

佟漱一口气全喊了出来,眼泪把头上的白织灯泡糊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团。他有瞬间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只想躲起来就此消失。于是他蜷起腿缩在墙角,抱着腿,把脸埋在膝盖间。

随便吧。佟漱终于彻底意识到,神机的一切都只是个倒计时不明的定时炸弹,迟早会把自己拖进粉身碎骨。那把枪炸响只是迟早的事,不如现在就结束吧。

佟漱闷声哽咽道:“你杀了我吧,我要去见我爸爸妈妈。”

他抬起头对上张宗终的眼睛,诡异的沉默填满空气,张宗终一言不发,仿佛连呼吸也听不见了。蓦地,佟漱发现他不知在何时把握着手枪的那只手垂了下来。张宗终盘腿坐在床上,手枪轻轻搭在膝盖前。

诡谲的沉默,佟漱无法思考,渐渐忘了哭,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张宗终慢慢蹙起眉,像是怎么展也展不开。

“这把枪只指过你的脑袋。”张宗终突然开口道。他说罢出了口气,像是全身的力气和狠戾也随之呼了出去。他垂下眼,忽然眼角眉梢都显得无比疲惫,倦怠。“估计也只能指着你的脑袋了。”

说着,张宗终抬手。佟漱连躲一下的心都没有,呆愣地看着他拆下弹夹,把里面的子弹一颗一颗退下来,退到只剩一颗才停下。张宗终把只有一颗子弹的弹夹装回去,空着的手从床单上抓起那把子弹,伸手到佟漱眼前松开——

子弹碰撞着掉在佟漱膝盖上,张宗终收回胳膊,掀起眼帘道:“你再跑,我只开一枪,打中了,你死。

他说着,慢慢抬手,用枪管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打不中,我死。”

佟漱怔住,忘了眨眼。半晌,张宗终放下手枪收回腰带上。佟漱的脑袋重新转起来,思绪顷刻间涌回大脑,他脱口而出道:“你什么意思,白思思威胁你?”

又是诡异的沉默,许久,张宗终长长出了口气,低声道:“我太累了。”他张开双手,五指拢在脸上,头也深深低了下去,“你说的对。神经病,我快被这群神经病逼疯了,我也快疯了。”

这一刻,佟漱感觉到两人身后像是有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平静而不可抗拒地搅动着,即将将自己和张宗终一起吞噬。他觉得张宗终看起来是能掌控一切的:及时出现,行动力强又准时。佟漱的一切都仿佛被他看穿了,大到今天的逃走,小到他如果一天都没发信息,张宗终就不会查手机;但只要发了,如同有预感似的、当天晚上他也一定会看。

明明他并没有时刻盯着自己。佟漱在心底念了一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使对话有所收获地进行下去,只是蓦地感觉他很可怜。明明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佟漱不觉得他在演戏,因为毫无必要。那种把人压垮的疲惫同样也沾染了自己,假如有人能演戏到这种程度,他也不必再耍什么心眼了。佟漱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是又活过来了。

两人谁也不动,不说话。不知过去多久,张宗终抬起头,他慢腾腾地下床,带上门出去,再没开过口。佟漱愣神半晌,走出房门。他磨蹭到窗前,楼下,于秋丽正在用钥匙拧上底下的大门。张宗终在她旁边,把黄表纸从门口往铁门铺。

铁门旁的地上放着个白瓷碗,瓷碗里装满了生米,上面插着一只香。门框顶上吊着一只很小的铃铛,佟漱盯着看了半天——好像是个狗铃铛。

第027章 引路

这大概便是张宗终在电话里提到的“引路”。佟漱心里想着,干脆立在窗前继续看。黄表纸铺成一条通向门外的路,上面抹了层可能是灰的东西、两侧也压着生米堆,但仍然被风卷得有些歪七扭八,灰也被吹得只剩薄薄一层。于秋丽站在院子里不停地搓手,张宗终不理她,把头发解开,将黑绳和玉瑗用黑布包了起来收进内兜,然后才去点香。

香烟在空中飘摇不定,张宗终背冲铁门,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他开始倒退着往铁门口、他走一步,门框底下垂着的小铃铛忽然跳了下,尖锐的响声飘上二楼,飘进佟漱的耳朵。

“是我爸!”于秋丽颤声喊道。

下一刻,黄表纸上的灰凭空印出了串脚印,跟着张宗终的步调,缓缓向门外走去。于秋丽再压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院子里,冲着灰上的脚印喊道:“是我爸来了!”

她撕心裂肺哭喊起来,两手向前伸着,像要抓住什么东西,“爸爸——爸爸你等等我啊——爸爸——”

她跪着去追那脚印,眼泪不断涌出。佟漱一下子想起自己的父母,鼻子发酸,眼泪随着于秋丽的哭喊一起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