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要说这荣国府人多嘴杂的,他家待那些老人也多给几脸面,不大惩戒的,如此免不得家里就不严谨,有些什么事儿,漏风的筛子似的,不大会儿,就都知道了。

凤姐正是从那太太那边回来,一进门就先灌了一大口茶。

平儿一面给她接了披风,一面说:“不晚不晚的,怎么又突然叫你过去。”

凤姐擦了手把,才在暖炕坐下,歇了口气,说:“依旧还不是老爷那件事,作弄的像什么样子,太太收了身价银子答应放人,老爷转头把人污了,那丫头心气儿高转过一根绳子上了吊。太太在这些事上总没个手段,弄到私下已经传得到处是,这些日子难道你就没听到一两句?倒问我。”

平儿就说:“现下又怎么样呢,太太找你过去,紧要是多给几两银子,把那人安抚住就是了。”

凤姐一甩手,“早这样做了还有今天的事?不是我要说,实则太太也太小气,先前人家来求出去,不说放在老太太她们身上,就是我们,谁还真要人家几两身价银子?免得不还要多给出去几两呢。又出了事不第一时间解决倒三遮两遮,就是舍不得往外掏银子,所以瞧着怎么着,闹大了,既拿了人家的钱,又把人害死了,人家哥哥要去告官,现在倒来找我,从没办过这么搓火的事儿!”

平儿又到了一杯茶送过去,凤姐喝了一口继续说:“还不能叫老太太知道,怕她老人家一时情绪大起大落伤身子。”

说完吩咐平儿道:“你从我箱子里取一百两银子出来,叫旺儿把这事去办了,好生说,就说他妹子的事原是意外,知道他心里不好过,拿着这一百银子好生把人安葬了,剩下的不管做什么,好歹是个安慰。”

平儿“哎”地应了一声,去取了银子出来,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这又用一笔大,那些银子还没到日子收回来,之后想是有不趁手的。”

凤姐道:“到时不管哪里匀些找补就是,太太巴巴找我过去,不摆平了她心里不知道怎么不痛快,怕还要恨我。”

平儿不再说话,拿着银子出去了。

谁知第二日上午,旺儿就来回话,跪在地下说:“奶奶,可了不得,那人竟是个硬骨头,我照着奶奶的话说了,谁想,回头对方就把一包银子砸在奴才脸上,奶奶您看,奴才这脸现在还青着呢。”

王熙凤一愣,随即怒而站起来,掀开门帘几步走出来,问:“他都说什么了?”

旺儿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只答道:“说,那人说‘拼了这条命不要,势必也要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