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那条虫子无声地对峙到凌晨1点。

江璀雪熬不住了，终于起了杀心。

她钻到帐篷门口拿起拖鞋，快准狠地朝那条嚣张的虫子拍过去，那长虫腿脚敏捷地逃开，可能是受到了惊吓，一顿乱窜到床垫上，嗖一下钻进枕头。

两秒后，长虫从枕头底下拱出来，直冲向她。

“啊！！！”江璀雪猛地跳起来，脚底抹油似地冲进隔壁帐篷：“裴、裴、裴——”

裴希处理完工作，正准备睡觉，突然被一团软乎乎的东西扑到床上。

“？”

“救命！”江璀雪已经失去理智，趴在裴希胸膛上，死死抱住他：“有、有长虫！！”

认出扑过来的是江璀雪，裴希没有挣扎，问：“什么长虫？”

“七只脚！”

“七只？”

“也有可能是八只！”

“螃蟹？”

“不是！它长得肉乎乎的好丑，像蜈蚣，又有点像蚯蚓，总之就是好可怕呜呜呜。”

“……”

小姑娘身上有股青柠混着蜜果的清甜香，不知道是她裙子上的味道还是发丝上的，她的头发铺满枕头，也有几缕落在他身上，裴希的脸被女孩的发丝挠得微痒，但他没动。

江璀雪抱着裴希散发了一会儿恐惧。

几秒后，情绪稍缓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正想撤离。

身下的男人懒懒地说：“你现在这样，也挺可怕。”

“……”

又丢脸了。

江璀雪忙松开他，撑着床垫从他身上下来。

“对不起。”

她耳尖发烫，幸好没扎头发，遮住了。

裴希住的这顶帐篷比她们的要大很多，旁边摆着张羊绒懒人沙发，很大，她躺进去没问题。

江璀雪坐在裴希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

只要她不吭声，裴希一定会问她怎么还不走，她再顺着话茬接就好。

她等了几分钟，身后人没有开口。

江璀雪：“……”

她忍不住回头。

裴希保持着被她推倒的姿势躺在床垫上，后脑枕着手臂，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与她对视。

“……”

“想在我这儿过夜？”他终于开口。

江璀雪刚要接话，又听见他说：“没名没分，不合适。”

“那条虫子钻我枕头底下探过路了。”江璀雪揪着睡裙，语气故作轻松：“它有可能还会回来找我。”

裴希：“然后？”

“我不是很喜欢虫子，可能会发出一些比较凄厉的惨叫声。我一叫，就会吵醒隔壁的伯母，这样不好。”

裴希：“所以？”

“所以，”江璀雪咽了咽口水，抬头望向他：“你怕虫子吗？”

裴希顶着一张冷淡倨傲的脸，面不改色道：“怕。”

“……”

“那，”江璀雪清了清嗓子：“你能克服吗。”

裴希：“不能。”

“既然你这么怕……”江璀雪一个箭步跨到懒人沙发边，很善解人意的样子：“就不用跟我换帐篷了，我就睡在这里吧。”

裴希眉梢微挑：“在我这儿过夜要收费。”

“……你不是跟他们说，我是你的女朋友吗。”面对可怕的长虫，江璀雪决定不要脸了：“男女朋友睡一起都是免费的。”

裴希：“谁教的你这些歪理？”

“反正我不能打扰伯母睡觉。”江璀雪不承认自己惧怕那条长虫，振振有词道：“伯母要睡美容觉，吵醒她会不开心，她不开心，这次旅游的目的就失效了。你放下工作不就是为了陪她吗，这么一吵，就等于前功尽弃。”

裴希看她小嘴叭叭，突然觉得留她在这催眠也不错：“谁说我来陪她旅游。”

“不是吗。”江璀雪趁机躺进沙发里，脑袋枕着手背，一双漆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找话题不冷场，以免被赶出去：“你是来这边出差的？”

裴希确实是来分公司考察，江璀雪住的是他名下的别墅，两人遇上算是巧合。

见他不说话，“你有没有听过《海的女儿》？”江璀雪继续寻找话题。

裴希：“没有。”

“……”

富家少爷都没有童年的吗。

就在她准备放弃跟他聊这个话题的时候，裴希问：“讲的什么。”

江璀雪一下子来劲了：“讲的海王的女儿变成泡沫的故事。”

裴希：“这故事是想表达海王不会有好下场？”

江璀雪觉得他的思路很清奇：“但是人鱼公主勇敢善良，是个好姑娘。”

“隔代报应，也不是没可能。”

“……”

这故事她讲不下去了。

“我给你讲《丑小鸭》吧，这是个逆袭而且励志的故事。”

“天鹅蛋在鸭群破壳，理论上是在渡劫。”

“……”

江璀雪发现了：“你不相信童话。”

裴希不置可否。

“你小时候睡前不听故事的吗。”

“不听。”

“那你每天都在干嘛呀。”

“练字，练琴，散打，回家躺下就睡了。”

裴希居然练过，难怪她哥打不过。

为了留在这张沙发上，江璀雪盲目吹嘘：“哇，你还会弹钢琴？好厉害。”

裴希：“……”

已经凌晨2点，江璀雪撑不住眼皮，聊着聊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晚江璀雪梦见自己变成了小美人鱼。

她心爱的王子没娶别的姑娘，她得到了真爱，她的灵魂也得到了永生。

突然，画面急转，她变成了被老巫婆丢进鸭窝的天鹅蛋。

当她孵化成丑小鸭的下一秒，她心爱的王子带着别的姑娘闪现在她面前。

王子说：“对不起，我想过了，我还是更喜欢人类。”

丑小鸭气得飞了起来，她越飞越高，飞到一座悬崖时已筋疲力尽，终于从山顶坠落下去。

生死一线间，一位年轻的俊美男神仙从天而降，像一道光将她包围，张开双臂用怀抱接住了她。

年轻的男神仙长着一张和裴希复制粘贴的脸。

他说：“不要相信童话。”

变成丑小鸭的江璀雪不能开口说话，扑腾了两下翅膀回应他。

男神仙又说：“但你可以相信我。”

这时场景骤变，悬崖峭壁变成了春天的景象，漫天的粉红泡泡将他们围绕，男神仙低头，温柔地亲吻幻化成人的丑小鸭。

江璀雪被吓醒了。

慌慌张张坐起来，盖在身上的毛毯滑落地上，她伸手捡起，歪着脑袋回忆梦里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