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咳咳……”听着封亦莫这话,本来准备做知心哥哥的白浩宣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偷偷看了眼依旧淡然地吃着东西的季言轻，他越发觉得季言轻和封亦莫两人之间奇奇怪怪。

不只是白浩宣，车里一群竖着耳朵偷听的人眼神也都变得奇怪。

季言轻吃完面前的东西，他抬眸,无视面前一双双探究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开口，“还不睡觉？”

听着季言轻的话,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众人愈发心痒痒，但他们也看出来季言轻并不准备说点什么。

一群人纷纷和身旁的人对视,然后赶紧找了地方躺下。

在车子对角躺下，古文墨伸长脖子看看季言轻再看看封亦莫，偷偷和旁边的顾冉冉说悄悄话，“那个封亦莫该不会是喜欢咱们队长吧？”

这又是送礼物,又是心里难受的，知道的还好,不知道还以为封亦莫喜欢季言轻呢。

顾冉冉赶紧偷偷踹了他一脚,让他安静。

被凶，古文墨乖乖缩进被子。

古文墨不再说话，他周围几个听见他这话的人脸色却变得更加微妙暧昧,他们纷纷抬头朝着季言轻那边偷看。

末日来袭，这大半年来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情他们都已经见识过，男人喜欢男人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稀奇多怪。

他们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不知道，谁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闲事？

如果这闲事就发生在自己的求生队里,那他们倒是不介意竖着耳朵八卦下。

不过看样子,封亦莫还长路漫漫。

车内窸窸窣窣了片刻,很快安静。

季言轻在所有人都睡下后看向身边的季乐。

季乐已经昏迷了两三个小时，脸色比起最初的惨白缓和不少，呼吸也变得平缓。

昏暗的黑暗中，季言轻伸手摸摸季乐脸颊，他脸颊冰凉。

“唔……”季乐眉头皱起。

季言轻连忙把手拿开。

季乐朝着他这边侧头，他不安地蜷曲着小小的身体侧躺在地上，浅浅的眉头紧紧皱起，就好像疼痛难忍。

看见季乐那副模样，季言轻心口也跟着疼痛，他小心的把季乐从垫子上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他两只手都伤得很严重，但季乐很轻，轻到他几乎察觉不到什么重量。

被抱住，似乎嗅见他身上的气息，季乐迷迷糊糊地伸手抓住他的衣服。

季乐力气很大，就好像生怕自己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看着那样的季乐，感觉着他手指的力量，季言轻只能用力呼吸，以用冰冷的寒意冲散心口的那份沉闷。

“不怕。”季言轻轻轻抚平季乐皱起的眉。

季乐似乎听见，他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呼吸很快再次变得平缓绵长，他睡过去。

坐在季乐另一边的季安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看见季言轻抱住季乐，看见季言轻小心摸摸季乐的脸颊，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满满的都是羡慕。

他也想被季言轻抱抱。

季安没有哭也没有闹，他懂事的自己在旁边侧躺下。

他静静看着季言轻，他想伸手握住季言轻的手，但他忍住，光是知道季言轻在他身边他就已经很知足。

季言轻抱了季乐很久，直到季乐彻底睡实，直到整个营地都安静。

黑暗中，季言轻小心的把季乐放在垫子上，又拿了自己的被子替他盖上，替他捻好被角。

做完这些，季言轻盯着季乐的小脸看了会后，看向躺在一边的季安，对他伸出手。

看见季言轻伸出的手，本来没准备哭

的季安眼眶瞬间湿润，他手忙脚乱爬起来越过季乐扑进季言轻怀中，要让季言轻也抱抱他。

被季言轻抱进怀里，感觉着季言轻身上熟悉的气息，感觉着那熟悉的温暖，季安眼泪愈发止不住。

“睡吧。”季言轻摸摸他的脑袋。

不停抹眼泪的季安哽咽出声，“唔……”

听见声音，他赶紧把自己的脸埋进季言轻的怀里，要偷偷哭。

季言轻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抱着他，直到季安在他怀里哭到睡着。

确定季安也睡着后，季言轻把他放在了季乐的身边，小心替他们盖上被子捻好被角。

一段时间不见，季安和季乐明显瘦了很多，他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那点肉不见踪影，他们脸都小了一圈，脸颊捏起来也没了之前的肉感。

季言轻轻叹一声，封亦莫并不会照顾孩子。

季言轻看向封亦莫。

坐在角落的封亦莫闭着眼睛，他一如既往的冰冷疏离，但眉头却微微皱起，似乎遇上解不开的谜题。

季言轻在季安和季乐身旁躺下，闭上眼睛。

一夜天明，季言轻在听见营地中有动静后就起身下车，他让人清点了昨天带回来的物资以及带回来的那些人。

他们队伍本来就有一百五六十人，昨天又带回来五六十人，现在队里已经超过两百人。

人太多，五辆车都挤满，夜里甚至有些睡不下。

这样的人数，就算季言轻之前还在向阳时都没有过，那时候他们的队伍才百多个人。

好在昨天他们带回来的物资不少，就算加上后带回来的那群人，也足够他们吃上七八天的时间。

楼业的事解决，食物和水也足够，接下去就只剩下两个问题，一个是让队伍中受伤的人把伤养好，另外一个就是接下去的路线。

季言轻看了会地图，在昨天被带回来的那五六十个人差不多都醒来后，他上前问了之前在城里的事。

“我们队伍本来有三百多个人，进城是为了补充物资，结果进城没多久就被丧尸围攻，带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能够操控丧尸应该是三次进化的尸王……”

“那个女孩是在我们被袭击后逃跑时混进来的，她说她也被袭击和自己的求生队走散，我们没多想，就让她跟着了……”

事情和季言轻猜测的差不多。

那个袭击他们队伍的三十来岁的男人，应该也是楼业的从属之一。

至于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依照楼业的性格来看，除了他的因素，楼业应该本身也是那种对“混入人群中，在所有人都以为逃过一劫时突然发起攻击”戏码感到兴奋的人。

楼业之前就曾伪装人类去找陆云笑问路。

清点完物资人数，季言轻在所有人都起床后，让白浩宣分了食物。

“吃完东西，等雪化了我们立刻就出发去前面的城市。”季言轻道。

这附近就只有三座大市区，但到达现在这个市区后，再往前面走上一天多就能进入下一座城市，那座城市中也有好几个大的热闹的市区。

“我们就不回旁边的市区了。”季言轻补充，如果进去，他就必须得解释城里那些丧尸尸体是怎么回事。

无人有异议，他们都很好奇昨天城里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并不准备拿命去冒险。

决定好接下去的去向，季言轻快速吃完手里的东西，站到封亦莫和季安、季乐面前。

季乐在早上天亮之后就自己醒来，身为尸王，他恢复力惊人。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能够行动自如。

察觉面前多出一个人，正皱着眉头一脸痛苦地吃着自己那份食物的三人动作一致地抬头。

“

我们聊聊。”季言轻道。

见季言轻主动和自己说话，一大两小三人连忙把东西全部塞嘴里咽下，然后屁颠屁颠跟上季言轻。

季言轻带着他们向着树林深处而去。

白浩宣一群人好奇地张望。

季言轻没给他们偷听的机会，带着封亦莫三人在树林中走出许远。

停下，确定白浩宣他们听不见这边的对话，季言轻看向面前一大两小三人。

“爸爸……”季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手抓住季言轻的裤腿。

昨天夜里被季言轻抱着睡了一觉，他胆子大了不少。

季言轻并未拍开季安不安的手，默许他的行为。

见季言轻默许，还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的季乐不甘落后地抱住季言轻另外一条腿，“爸爸！”

季言轻一左一右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

被允许抱住腿，还被摸摸了脑袋，季安和季乐满是泪痕眼睛红肿的小脸迅速胀红，他们脸上洋溢出笑容，他们抱住季言轻腿的手臂用力。

“爸爸……”季安把脑袋靠在季言轻的腿上。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季乐声音哽咽。

听着两个小家伙带着哭腔地叫喊，低头看着他们的季言轻微微抿嘴，那瞬间他脑子里冒出个疯狂的念头。

他想把他们两个从封亦莫身边偷走，他想把他们两个偷回家。

他们明明就是他的孩子，凭什么突然就变成了封亦莫的？

季言轻看向封亦莫，他认真思考起一斧头打晕封亦莫的可能性。

那冲动强烈无比，强烈得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回营地去拿斧头。

002.

季言轻深呼吸，直直看向封亦莫的眼睛，“你们走吧。”

听见他的话，封亦莫和正抱着他两条腿撒娇的季安和季乐都愣了下。

下一刻，封亦莫剑眉皱起，季安和季乐红了眼睛。

季言轻要赶他们走，季言轻还是不想要他们？

季言轻再次深呼吸，“你们是丧尸，我是人类，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分开对我们大家都好。”

“不要！”性格向来更加沉稳一直像个小大人似的照顾着季乐的季安先季乐一步尖叫出声，“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我就要和你在一起……说好了的，说了不会不要我……爸爸，我们说好了的……”

“……我不要做丧尸，爸爸……”

“我不要做丧尸，我就是季安……你别不要我……”

季安早已泪流满面，他紧紧抱住季言轻的腿，他无比用力，就好像谁也别想把他从季言轻的腿上扒拉下来。

季乐平时一直都是哭闹的那个，此刻被季安抢了先，看着季安那副模样，他都被吓得有些懵。

听着季安撕心裂肺的哭声，封亦莫嘴唇微张，他思绪混乱，他好一会后才组织好语言，“我没准备对你怎么样。”

他知道季言轻讨厌丧尸。

“那我队里其他人呢？”季言轻问。

“我也没准备对他们怎么样。”封亦莫道。

如果他想做什么季言轻他们早就已经死掉，但他知道这话绝对不能说。

“你只是不在乎。”季言轻点破。

对于封亦莫来说，人类和丧尸大概没有区别，他们就和路边的野草石头一样，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封亦莫不语。

“之前我们被困在超市的时候，死在门外的那个小孩叫什么名字？”季言轻问。

封亦莫抿嘴，依旧沉默。

“他叫苏落。”季言轻深呼吸，“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在乎，所以我会害怕，害

怕哪天你一个生气就把他们全部杀掉。”

季言轻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封亦莫的话，他垂眸看向在自己腿边的季安和季乐。

他单膝跪下，他抱住嚎啕大哭的季安和默默流泪的季乐。

感觉着季安因为嚎啕大哭而颤抖的胸腔，感觉着季乐的不安，他手臂用力，把两个小家伙抱得更紧。

他想偷走季安和季乐。

“我不要……爸爸……我不想做丧尸了……你把我变回去吧，爸、爸爸……”季安用力拽住季言轻的衣服。

季言轻替季安擦拭脸上的泪水，“抱歉，爸爸没有办法。”

“不要，你、你想办法……唔……”季安急得跺脚，“你想办法……”

季言轻摸摸季安的脑袋，“变成丧尸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你们没有变成这样，那我就没有办法遇到你们。”

这也是他即使知道封亦莫是尸王，也无法讨厌封亦莫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是因为封亦莫救活季安和季乐，那他打一开始就不可能遇到季安和季乐。

如果不是封亦莫，那那天在工地里等待他的就是两具冰冷的小小的尸体。

他或许会皱皱眉，或许会感慨两句，然后他就会转身离开。

“我很高兴你们能当爸爸的孩子。”季言轻擦拭两个小家伙脸上止不住的泪水。

季安试图再说些什么，可是不安和害怕让他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只能紧紧拽着季言轻，然后用尽全力地嚎啕大哭。

“爸爸……”季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季言轻摸摸季安的脑袋，再摸摸季乐的脸颊，起身扯开两个小家伙抱住他的手，转身离开。

“爸爸！”季安立刻就要追。

“爸爸……”季乐紧随其后。

季言轻脚步不停，快速向着营地而去。

封亦莫回头看去，作势就要追，走出两步却又停下。

季言轻说，和他们在一起，他害怕。

“爸唔……”季安跑得太快，被树根绊住脚，摔倒在地上。

“爸爸！”季乐就要追，但是看见季安倒在地上，他还是先去搀扶季安。

季言轻听见动静，猜到是怎么回事，他没有回头，只走得更快。

快步穿过树林，重新回到营地，季言轻没去看听见哭声营地中一群人脸上的神情，他上车。

“开车。”

一群人面面相觑。

季言轻看向白浩宣，“开车。”

白浩宣看向哭声传来的方向，季安和季乐哭得撕心裂肺，听得他们一群不明所以的人都不由酸了心。

“季安他们……”

“我说开车。”季言轻厉声道。

见季言轻如此，白浩宣又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看了眼后，招呼众人上车，“走。”

早就已经准备好要出发的一群人快速上车。

车子快速发动，向着一旁的高速路而去。

“爸爸……”季安和季乐追到高速路前，发现季言轻已经上车，车子不等他们就开走，两人连忙追着车子跑。

他们两个速度已经很快，但车子已经往前开出一段距离。

“队长……”古文墨不忍地看着后方逐渐远去的两道小小身影。

“有什么我们可以坐下来……”白浩宣试图说点什么。

“他们有地方可以去，他们很安全。”季言轻语气生硬。

听着季言轻的话，知道季言轻意已决，车内一群人都安静，同时也愈发不能理解。

季安和季乐明明和封亦莫一起走，却叫着季言轻爸爸，封亦莫对季言轻好像还……

季言轻闭上眼睛，他怕他再回头看上一眼就会忍

不住冲回去把季安和季乐抢走。

车子很快驶远，身后那两道撕心裂肺的哭声也逐渐被风声淹没。

半小时后，季言轻睁开眼，“往回开。”

听着季言轻的话，一车子人都不由吐出口气。

“从旁边绕路去之前我们来的方向。”季言轻道。

听出季言轻为了躲开封亦莫他们是要连他们之前计划好的路线都改变，刚刚才吐出一口气的一群人都哑然。

“队长……”顾冉冉也忍不住开口。

“我们去找向阳。”季言轻道。

听见向阳两个字，车内的人都愣了下。

“向阳？”古文墨两只眼睛发亮，他之前就一直想去找向阳。

“你和向阳的人认识？”顾冉冉想起之前季言轻叮嘱她带的那一席话。

“算是吧。”季言轻喉间苦涩。

看着车子下高速，看着车子从另外一条路往回开，季言轻不再说话，他再次闭上眼睛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