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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鹊甩开她的手,眸中含泪不忿道:“那姐姐呢?姐姐也知道深宫的长久之计为明哲保身,为何还要故意引火上身?”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对峙,终是沈柳棉开了口,“娘娘需要,我便得做。惊鹊,我们在内廷身不由己,这位置越高,承受的风险便也越大,即便是娘娘将这条命拿去,我们做奴婢的都只能毫无怨言。”

“没有办法吗?姐姐你那么聪明,你会想到办法的对不对!”沈惊鹊伸出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她很多年没有这么哭过了。她一向觉得眼泪是弱者的武器,她要变强便不能哭哭啼啼。

陛下不好了,万安宫和承乾宫总归要闹起来,彼时终会要一个引子,而姐姐站得最高,那个引子便只能是她。她七窍玲珑心,怕是一早便已知晓自己的结局。

那自己能做什么才能救下姐姐,沈惊鹊越回想越慌乱,自己那些下作且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在这时显得多么可笑。

沈柳棉叹了口气,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这是个死局,从一开始我跟在娘娘身边,她准许我越做越大,我便知晓她的心意。惊鹊,你要好好活着,替我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司礼监内,崔明棠一回来便被新上任的宋掌印叫走。

“你来内廷也有四年了吧。”宋掌印给他倒了最新的茶,崔明棠看了一下色泽便知这是陛下赏下来的。

崔明棠抬起一只手臂,翻开面前桌上的文书,应了句是。

“听闻你从前在首善书院学识出众,十五岁便考取进士,不比那几位七品编修他们差。”宋掌印笑着托着下巴,又将一旁的茶食推到他的面前,示意他不要一个劲儿地看手中的东西。

崔明棠抬眼看着宋掌印,心底明白他的来意,万安宫和承乾宫争斗,追究其底不过是五皇子和太子之间的争斗。

如今六局一司被陈皇后清洗,承乾宫的人被查处半数以上。外廷被镇国将军府重兵把守,十二监隶属陛下,可如今陛下身体逐渐衰弱,司礼监也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瞧着他们的意思,怕是心属承乾宫,不论上一任汪掌印还是这任宋掌印,都觉得只要把控内廷,再加上张大将军把控外廷,内外勾结万无一失。

“略识些字。”

宋掌印一听便知他的答复,是拒绝的意思。不免有些不快,“听闻你当初是太子门下送进司礼监的,但我奉劝你,在司礼监只有万岁才是我们的天,不要妄想任何背叛司礼监的想法。在内廷,独善其身是活不长久的,老祖宗愿意认你当子孙,往后有着老祖宗庇佑,路方能走得顺畅些。”

他口中的老祖宗,自是上一位汪掌印。这位心思倒是深沉,已经被贬职养老,手却还没从司礼监退出来。

崔明棠将手中的文书递了上前,坐得笔直,宛如山上的雪松不折不挠。“去年,太子查到五皇子涉嫌空饷一事恐与内廷勾结,其后被御史弹劾,这事司礼监本该协助彻查,可为何上交上去的旧账核对不上?”

宋掌印似是没想到他突然发问空饷一事,不禁向后退了一步,猛地握紧拳头,被揭穿的羞愤转为怒火直升,“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东宫已经不再追查,你何须揪着不放!”

崔明棠问他,“宋掌印,当日我们同太子殿下一同出宫,彻查此事,我以为你是个好的。如今,你此番作为是否要重蹈汪掌印的覆辙?汪掌印小心翼翼一生,却折在五皇子手下,不敢上报。陛下思虑过重,汪掌印惧承乾宫之势,将内廷的乱一压再压,不敢传到上面的耳朵里。现在内外廷账目勾结,轮到你,你也是选择压下去。”

虽然声声都在质问他的所作所为,但崔明棠知道宋掌印绝不可能将东西传上去。朝廷空饷的旧账涉及到内廷,当日囫囵结案,他便觉得有些太轻巧了,南下两月,光他知晓的信息便不可能如此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重返司礼监后他一路往下查才得知,旧账牵扯到外廷的镇国将军府。这恐怕也是太子不得已放过的原因。陛下病重,太子背后只有内阁的支持,缺少兵权。外廷是由将军府驻守,不得擅动。如果他拿不到陛下手中的卫所的支持,上位恐是困难。

“崔典籍,该劝的我已经劝过你了,我最后再说一句,我们这些散泥是不成气候的,如若不攀附在主子身上,那很难在宫里扎根下去。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宋掌印站起身来,将那本文书抽走,毫不回头地走出了屋子,只是那背绷得笔直,似乎全靠那一口气撑着。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烟。崔明棠依然坐在凳子上,闭着眼在思索如今的局势,他知道自己蝼蚁之势是没有办法影响大局,他想做的不过是尽所能,做合规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