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片瓜

有时候,杀鸡儆猴的招数真的很有用。

盐县收到大部分潼地韦家人时,潼西的叛乱也差不多平定了。

潼西的西边是金州,金州再西边就是戎国。军事地位特殊,因此很有一些武事起家的家族。因着韦家这四五年的折腾,才渐渐开始以瀚良公李家为首。

因着皇后的事,李家很是安静了一阵子。甚至朝堂上不少人都说要褫夺瀚良公的位置。现在还时不时有人上折提议。

李家不只有潼西这一块地,这个风口浪尖的关头,也不愿意搀和。还是李琇云消息灵通之余还果断,说:“现在作壁上观,难道潼西的同族人每年没有送年礼给我们吗?到时候真查出来李家的事,是打算到时候再申辩吗?不如现在就去潼西,先内部自己查纠了。”

李家赞同她的说法,但是没有李家人肯去。被皇后的事吓得不敢出门以外,秋日寒凉,潼西路远山遥,一路上艰难辛苦,没多少人愿意去。

李琇云索性自己点了庄子里的几十个健壮妇人就要去,李家惊异于她的果决,就要拨一些侍从,陪着去。李琇云拒绝了,只要了瀚良公府的信物。

一路稳稳当当到了潼地,李琇云拜见李知州,李知州见她是瀚良公府的人,甚至不敢让她拜,她要什么给什么。李琇云便也不客气,要了一千兵马,才往潼西去。

李琇云书信问了苏宝珠审问的方法,苏宝珠说得有些厉害,又有些语焉不详。李琇云琢磨了半晌,琢磨着学到了一些精华——

进潼西后,先开大宴,召潼西所有大户都来参宴。

瀚良公府再如何损了军权,再如何皇后被打击,但毕竟之前实打实拼杀过,在北疆和西域有些实在的影响力。倒也没几个人敢不来——不来的几个直接派兵抓起来。

那些参了宴的人物却也没躲开,酒过巡,杯盏一摔,兵卒就持刀围住宴席。那一千兵卒未必真愿意上手去抓,李琇云也没强求,指挥几十个健妇把那些人捆起来。

人控制住了,接下来一切好说。李琇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罪过,但潼西百姓哪个不知道潼地收税五成甚至六成?光是这一项,就没有人是可以抵赖的。

李琇云直接按着额外收的税,把各个大户对应的钱财粮食罚没,挨个乡里发过去。并通知他们人已经都抓了,要伸冤报仇的尽快来县乡。

那段时间,不少人奔走相告,说“和苏大人一样的人来潼西了”,再加上一千兵马威慑,叛乱竟也就平了。

李琇云没有系统,没法抽卡,接下来一个冬天,她都打算运用她特殊的打听消息的技巧,待在潼西,把潼西的情况梳理清楚。

李琇云收到了韦家名单后,没废什么功夫,那些人基本都在那批参宴的名单里头。拎出来,抖一抖,洗干净送到盐县去。

想到最近的传言和新打探出来的消息,李琇云提笔又写了封信,一起寄过去。

盐县。

苏宝珠最近其实已经感到安逸。

韦家人基本都抓到了,剩下的小猫四只,也挂了悬赏,跑不了太远。

潼西有李琇云去,按部就班,没有意外。潼北那边,除了渠县县城里头,其他地方的人都跑光了,只剩叛军在游荡,闯入那些大户的别院,杀点守门老仆纵虐。这种叛军已经无法招抚了,只能收拾收拾去平叛。

刘公公跟着去督军,苏宝珠则是在盐县,总领审讯韦家的事。具体审讯的事由周石负责。

韦家很神奇。其他人家要么文治,要么武功,总归是凭先祖的打拼起家。韦家不,韦家就是靠着和瀚良公李府的姻亲关系,狐假虎威,慢慢起来的。

韦家很喜欢把事情挖深,把事情做绝。

皇后是太子妃的时候苦恼太子纳妾,韦家就悄悄送去医书和毒药,暗示皇后可以杀之。

吏部尚书喜欢一举人家里的桂花树,夸了两句,韦家就使计谋让举人犯了皇上的忌讳,无缘科考,只能卖房子回家乡做富家翁,韦家再买了这小房子送给吏部尚书。

禁卫所副将军想更进一步,韦家就瞅着禁卫所的正将军约人去茶楼吃饭喝酒的时候让□□伪装成茶楼掌柜的女儿过去陪侍,而后告到京衙扫黄。刚好是今年夏天的事,风口浪尖,事情捅到皇上那去,禁卫所的正将军职位就没了。

在潼地,收税七成,对换的是每年检查农户的铁锹、锄头和耕牛,一旦要跑或是不干了,要赔到进牢狱的程度。他底下的佃农习惯后,不愿走,也走不了。

收了这许多税,一半都是成了金银珠宝,送到京城里的文武官员。利益交换,潼地和其他富庶地方越来越多韦家的人。

——这些证据,可能是因为有皇上要求的缘故,韦家都留着,一部分就放在潼城韦家的地窖里。

韦家也不是白放,真的用这个威胁过曲家,要求继续保持交易。曲家虽然出了个曲修齐,若城郡主府上的,和自己的岳父康王滚做一堆,但曲家还是清贵之家,竟真就被韦家威胁住了。

苏宝珠看着韦家的罪证,都禁不住感慨。屈家的罪更多的是剥削百姓,了结了也就了结了。而韦家的罪,是导火线,如果点燃了,整个朝廷都要炸。

这种情况,该回京,又不该回京,总是该把韦家牵扯的人先摸明白……最好有点兵。兵要从哪里寻摸呢?

苏宝珠思索着看完一撂,起身走走歇息下。

盐县的县丞诚惶诚恐地过来,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

现在盐县没有管事的人。因为盐县的县令是韦家的人,也一起被逮了,现在盐县县令的职位还是空着的。

不过在苏宝珠看来,没什么影响,一个县的事务基本都有旧例,县丞和县吏商量着来就行。至少目前是没什么烦到她的。

苏宝珠想了想。一下子也想不出哪里可以逛的,她是逛完了。

冬藏不爱逛,和她出门都只是工作性质。苏宝珠思索了,扭头去问郦明生。

“盐县还有哪里没去过吗?”

郦明生还在洗她丢在桌子上没管的毫笔,听着思索了下,道:“山爬过了,盐湖去过了,韦家院子花园也去过了。其他无甚稀奇,应该是入不了你的眼……没去过的应是只剩盐井了。”

县丞看着这还在洗笔的郦明生,哭笑不得:“盐井哪里是什么好去处?不过是一些百姓在那取水做卤晒干取盐的地方,地方腌臜,盐味又重,除了这些也就是几口井。哪里是您这种贵人去的地方呢?倒不如去盐晒乡,那里现在还在收麦子,一片金灿灿的,可好看了!”

苏宝珠想了想,倒也颇感兴趣。燕朝还没有晒盐法,她以前问过周雯鹊,周雯鹊说苏家已经文武双全,盐是不能碰了,更何况她也只知道“晒”字,研究要派人手,苏家是不好在海边派人的。所以现在还是煮盐。苏宝珠其实也想看看煮盐法是什么样的。

县丞一看苏宝珠的意动样子,就知道这趟得去了。不免用近乎谴责的目光瞥了郦明生一眼。

郦明生无知无觉,把笔搁好,一边收拾桌子上的纸张,一边笑说:“看盐井挺好的,也看看盐县百姓安身立命凭借的是什么东西。”

苏宝珠:“是了,说着那种地方我去不得,但不少百姓每天都要待在那里呢——总该去看一眼,麻烦您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