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呆愣片刻，他了解零五七？

他真的了解吗？

曾经的杀手工作令他茫然又麻木，直到他读到那本书，遇见夏目漱石，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认为，这双手如果继续剥夺他人生命，便没有资格写小说。轻视生命，无法深刻了解他人痛苦，这般高高在上的态度无法写出他心中所希望的文字。

自从打算写小说开始，他比往常更加仔细地观察身边的一切，于是他做着琐碎的底层工作，接触各种各样的人，感受他们经历的喜怒哀乐。

就连经常以抱怨工作为目的聚在一起的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他都能通过只言片语去剖析他们的性格。他理解太宰治，所以他选择不去干涉。他理解坂口安吾，所以最终安吾身份暴露时，他没有任何责怪，反而觉得这份工作才更加适合对方。

他自以为他观察得足够多，能够写出他心中的小说，可他却迟迟下不了笔。

直到他遇见零五七。

这位瘦弱青年的皮囊下是一团迷雾，看似对一切都计较却又对此无所谓，即便后来知晓零五七是不死之身后，他依旧无法看透零五七想要什么。对方口口声声说要摆烂却在做事时十分积极，用着别扭的理由来掩饰善意，用犯傻来取得孩子们的喜欢，本质是个缺爱又笨拙的好人。

可织田作之助觉得还不够。

他想看得更多，想更加了对方。

他想知晓对方的过往和经历，想知晓对方喜欢的事物，想知晓对方的想法。

想知晓对方的全部。

全部？

他恍然大悟。

“五七君。”

“嗯？”零五七歪歪头。

“看来我比我想得还要喜欢你。”

褐发青年露出温润的笑容，灰蓝眼眸中印入厨房的灯光，像是暖阳落在了冰上。

织田作之助笑了。

零五七呆呆地看着这个笑容，纯粹的笑冲散了旖旎的氛围，那笼上一层纱的暧昧氛围被戳破，泡面的香味在鼻尖萦绕，他回到了现实之中。

可偏偏，这个笑容让他原本摇摆不定的心稳稳地落了下来，上面死死地刻着织田作之助的名字。

啊。

什么是恋爱他不清楚，只是此时此刻，他想和面前的人一直在一起。

零五七嘴唇翕动，有许多话语想吐出，最终也只是变成干巴巴地询问，“你想怎么做呢？织田君。”

织田作之助思忖片刻，“追求你吧。”

零五七被逗笑，“你好诈，你这样说我的意见不就根本不重要了。”

“你会困扰吗？”织田作之助说：“被比小三岁的男性追求，还是有些困扰吧。”

“所以说，你这样的说法也太狡猾了。”零五七垂下眼帘，杯面溢出的雾气缭乱了他的视线，他说：“我事先跟你说清楚，我是不死之身。”

“我知道。”

“其实我不会老去。”零五七说：“到时候你可是会被说老牛吃嫩草。”

“你不嫌弃我老就好。”

“我……我其实伤害了很多很多人，没你想得那么善良。”零五七看不清杯面上的字。

“我只在意你。”

“我、我……”零五七抬起头，任由泪水落下，“我连自己能不能在这个世界活着都不清楚。”

“我也是一样。”织田作之助拭去他眼角的泪水，“我本该就要死，是你救了我。”

“其实我救你不是为了你……”

“那你更要好好地负起责任。”织田作之助凑近他，轻轻地拥住面前的人。

零五七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在耳边，他下意识缩了一下肩膀，而后他听见对方用低哑的嗓音说：“我这条命给你了，你休想扔下。”

“砰——”

那消散的暧昧顿时爆炸，零五七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颤动，脑海中的那片海像是落进了陨石，整个大脑因为这简短的话语阵亡。

零五七推开织田作之助，他捂住脸，崩溃地说：“有点土……但是我好爱。”

织田作之助注意到对方微红的耳廓，“不然我去学学土味情话？”

“别这样一本正经地说，我会当真的。”零五七脸上的热度退去，他理清现状，“我们循序渐进，毕竟有任务在先不是吗？”

织田作之助问：“五七君，你之前谈过恋爱吗？”

“……你觉得呢？”零五七捏了捏织田作之助的脸，“织田君在底层工作这么久肯定会吸引一些特定人群吧，就没接受过那些人的追求吗？”

“没有。”织田作之助说：“还有五个孩子要养，赚钱比较重要。”

“哇，那我们不就是两个恋爱白痴吗？”零五七忍不住摸上织田作之助的胡茬，“我想你也处理了许多情感纠纷，一般太快的恋情都不会有好结果。如果你哪天不喜欢我了也直接说，不用在意我的感受，大叔我啊，内心可是比你想象得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