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月时光,我安安稳稳呆在母亲的庇护之下,和她一起在野外施展法术,让农作物茁壮生长,将春天的气息散播人间。

珀耳塞福涅天生具有操纵大地上一切花草植物的能力,这份能力也无师自通地传授给了我。

只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让自己被繁茂艳丽的花海包裹,让粗韧的藤蔓缠绕成秋千,我和伊弥娅坐在上面荡来荡去,欢快的笑声响彻整片山谷,吸引来更多探头探脑、跃跃欲试的野生宁芙。

我们一起游玩,分享快乐,我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无边无际的自由。

拜她们所赐,我以听八卦的轻松方式,了解了大半个神界、人界的野史,其中最为津津乐道的便是宙斯、波塞冬等主神的猎艳故事,以及俊美的光明神阿波罗弹奏的动人音乐,和比乐声更动人的情诗。

我骤然想起压在珀耳塞福涅枕头下,被反复翻看过的那两首诗,心里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惬意地享受着这段原始的无拘束的时光。在之前的世界,我总是忙忙碌碌,最终却什么也得不到。普普通通的大学,普普通通的工作,普普通通的个性……

这样的自白如果发到网上,肯定有很多人喷我矫情,谁的人生不是忙碌且枯燥呢,但如果他们知道我这个人总会遭受倒霉事,比如高考遇车祸,面试前经常莫名其妙生病,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虽然不幸,但我总能死里逃生。就拿高考当天的车祸来说,公交车侧翻滚下堤坝,发动机起火,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在焦黑凄惨的具具尸体旁,安然无恙地晕倒了。

炽热的火焰绕过我,仿佛我是一片死灰,在我四周形成了一圈诡异的黄金护栏。

这几乎是个神迹,若非我所在的国家信奉“建国后不许成精”这一准则,将消息完全封锁了,我恐怕会成为名噪一时的“大人物”,就像哈利波特那样。

——大难不死的女孩。

不知道媒体会不会这样为我命名。每到这场灾难的周年祭,我都会捧着一束白花来到翻车地点,为那些不幸的亡魂献上哀悼。

但我的好运,似乎在27岁这一年,到了尽头。我所搭乘的飞往欧洲的飞机,失事了——

记忆戛然而止。我抬手摘下一朵喷吐着红芯的白玫瑰,稍稍发力,同样的玫瑰便如烟云般倍增,我手一扬,玫瑰雨洒落大地,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伊弥娅傻呆呆地望着我:“科瑞殿下,您在做什么?”

“为亡魂祷告。”我随口答道,没打算往她那不太灵光的小脑瓜里塞进太多震惊世界观的知识。

“亡灵们都前往冥王哈迪斯大人的地界了。”她毫无心机地说,我却打了个哆嗦,快速支开了话题。

这种莫名的惧怕其实很没道理。我都没见过哈迪斯,也没对死亡、冥界有过超出常人的畏惧,可我为什么会这么怕他呢?

就好像有谁将这个概念强行根植在了我的大脑中。

晚上,我和母亲安坐在神殿深处,接受人们的祭拜。母亲对这项活动十分在意,对于祭祀频繁且祭品丰厚的城邦,她会额外给予福泽,而那些吝啬于奉献的地方,她偶尔会降下诸如干旱、暴雨之类的惩罚。

以曾经人类的眼光来看,这种做法有些过分。但母亲总体上还是仁慈的,她的惩罚往往只持续很短的时间,更像是一个突发奇想的恶作剧,但却奏效,遭遇减产的城邦从此便不敢怠慢对她的献祭。

在母亲享受荣光的时候,我却盯着那些琳琅满目的祭品——牛羊、蜂蜜、葡萄、板栗、野鸡,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

不知道满怀虔诚的人们,若是窥探到躲在幕后的某女神以这种心态面对他们的祭品,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