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如火焰熊熊炙烤着她的内心,就算杀死村内和久岛海修也不会停止。

猫沢奈奈无言轻叹,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

经过漫长的等待,电话在挂断前接通了:“喂喂?这里是无敌的五条老师,请问奈奈同学有什么问题?”

电话另一端隐约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不久前听过。

压抑沉闷的情绪让她无力思考五条悟身边的人是谁,开口请求道:“五条老师,可以转变体质的诅咒师在我这边,我们现在在久岛海先生家,能拜托你带走他吗?”

拥有术式能力的诅咒师交给警察带走,或许还会闹出什么事端,还不如让五条悟带回咒术界进行判决。

“……是奈奈打倒了他吗?”五条悟语气十分惊讶夸张:“了不起了不起,老师果然没有看错你。”

她心累道:“不是我……”

压制住诅咒师的人是太宰先生不是她。

“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五条悟不等她说完,欢快回答利落挂断电话。

猫沢奈奈不由陷入迷惑:“五条老师还要带谁过来?”

高专的学生吗?还是辅助监督?

也或许是类似警察一样,专门负责犯罪诅咒师的咒术师。

“你要将我交给咒术师吗?”久岛海美惠子冷不丁开口:“那个最强的五条悟。”

最强的咒术师。

从幼年时期就震慑住一干诅咒师,令他们不敢再肆意杀人为祸人间的最强咒术师。

土田帮她驯服的准一级咒灵【梦魇】在猫沢奈奈的咒灵以及五条悟的实力面前,连反抗抵御的能力都谈不上。

本身没有术式的她在咒术师面前,其实十分无力。

连反抗都显得像是蚍蜉撼树。

“大概还是会让警察先生带走你。”咒术界不知道有无判决诅咒师与非术师联手犯罪的规章条例。

久岛海美惠子低笑了声:“利用咒灵犯罪,没有证据要怎么宣判我的罪名?”

没有人证、物证,就算有犯罪动机也不可能给她定下罪名。

咒灵杀人的场面血腥异常,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

“警察中也有知道咒灵和咒术界的人,”猫沢奈奈悄悄戳着手机联系起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试图问问谁有空过来这边一趟:“辅助监督会告诉他们,你做过的事。”

虽然他们都是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的成员,但她认识的警官不多,知道咒灵存在的人更是稀少,只好再麻烦他们一次。

“你不怕警察进来先把你扣押住吗?”久岛海美惠子示意她手上拿着的银质小刀,客厅里的血迹飞溅出来落在地毯、沙发上,血迹斑斑都是猫沢奈奈强行拔出小刀喷出来的血。

她摇了摇头:“这都是我的血,鉴识员可以检查出来。”

血溅客厅的人是她,拿着小刀的人也是她。

久岛海美惠子和土田确实没有明面对她实施伤害,但在茶点下药的事却无法掩饰。

这些都是证据。

“还想劝你放下刀,”久岛海美惠子无奈笑道:“看来是没办法再骗你一次了。”

看不见的高级咒灵、最强的咒术师以及正在赶过来的警察。

彻底没有逃跑的希望。

她安静坐在沙发上,侧头看向客厅的合照出神:“修以后会怎么样?”

那是他们交往时拍的合照,虚情假意一点都不像是交往中的情侣,偏偏这是久岛海修最喜欢的照片。

“大概会跟你一起去警局。”

那些从书房里找出来的罪证不可能视而不见,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不管是好是坏。

久岛海修的罪名如何不应该由她或久岛海美惠子来宣判。

“哈、”久岛海美惠子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

至少他们还能一起走最后一趟。

……

不知道太宰治对土田做了什么,他没有把人捆起来也不再用【人间失格】控制他,土田却完全丧失反抗逃跑之心,连五条悟赶来的消息也给不出半点反应,瘫坐在地上不住自言自语。

“奈奈,辛苦了。”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奔波努力,还差点丢掉小命。

太宰治蹲下身,轻轻抚过她的头发。

粉白色的细软头发溅上血,干涸粘连在一起,手指一搓能掉下深褐色的碎屑。

猫沢奈奈垂眸,轻声叹道:“辛苦的人是太宰先生,我没有做什么。”

绷紧压抑的精神在放松下来后,开始大幅度反弹。

“书房的证据是太宰先生找出来的,诅咒师也是太宰先生制服,没有太宰先生我可能什么都做不成。”

疲惫沉闷的感觉压在心口,让人烦闷不已。

太宰治捧起她的脸,指腹轻蹭干涸在脸上的血迹,声音放轻放缓:“奈奈后悔了吗?”

后悔拯救久岛海修。

冒着被诅咒师、咒灵杀死的风险,差点在这里、在今天丢掉来之不易的第二次性命。

逐渐开始后悔自己救的是一个不完美的人?

为了犯罪者差点丢失性命。

“……有一点,”她抬眸回望熟悉的鸢色眼眸,不同于黑猫太宰,人型的太宰治鸢色眼眸会显得格外深沉:“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听太宰先生和小转的话,轻易决定要拯救久岛海先生。”

她高估了自己的决心。

以为只要足够努力,纵使最后失败会惋惜悲伤也无愧自己的内心。

但她从来没想过……

如果拯救一个人的性命可能要付出她的性命作为代价。

她要怎么办?

差点被杀死的时候,她真的很害怕。

害怕死亡、害怕痛苦、害怕自己会变成久岛海修一般,深陷咒灵的折磨不得解脱。

怕得想要发抖,但是没有人能帮她。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决定要救的人。

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可能无法成功拯救的人。

“杀死自己,真的好可怕。”她甚至不知道再来一次,她还有没有勇气向自己挥刀。

太宰治轻声问道:“很痛吗?”

猫沢奈奈没有出声,他又问了一遍:“将刀刺入自己的心脏,很痛吗?”

脸颊的血迹已经干涸,光是用指腹轻蹭无法弄干净。

她没心思在意自己身上、衣服上的血迹,喃喃道:“很痛很痛,用了【请君勿死】还是很痛。”

杀死自己的痛苦好像会残留在身体大脑,想起来就忍不住想要颤抖。

“当时想过逃跑和放弃吗?”太宰治轻笑了声:“扔下一切逃离这里,不再去想救人什么的麻烦事。”

背负上他人的性命,沉重的压力会压得她连步子都迈不开。

但只要肯放下,甩脱肩上的重担,她可以过得很轻松。

健康的身体、强大罕见的术式以及系统的帮助,猫沢奈奈完全可以选择一条更轻松的路。

“……为了同情和怜惜背负上别人的性命,我真的好蠢。”还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

太宰治失笑道:“是有一点笨。”

他当然不会说猫沢奈奈的做法全然无错,没有足够坚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执着不悔走下去的心,这样的选择会让她非常辛苦。

过分柔软、过分善良。

这样的品质不是不好,但是会让她走得非常艰难。

“呜……”

没有得到安慰还被肯定了自己是个笨蛋,猫沢奈奈忍不住生起几分委屈:“太宰先生就没有干过什么蠢事吗?”

怎么这么快就肯定她是个笨蛋,好歹安慰两句再委婉告诉她。

超级受打击。

“奈奈说的蠢事是指救人吗?”太宰治略略做出沉吟的模样:“想尽办法去拯救一个人,这样的事我也做过呢。”

猫沢奈奈愣住,小心翼翼瞅他:“太宰先生,成功了吗?”

“成功了,”太宰治微笑着道:“他现在过得很好,收养了十几个孩子,出版自己写的小说,过上我所期望的安稳日子。”

“太宰治所期望的安稳日子?”她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样的日子是那个人喜欢的吗?”

要过什么日子不应该是让对方来选择吗?为什么是过上太宰先生期望的日子?

“织田作的话……”

太宰治想了想,笑道:“他应该不会讨厌那样的生活。”

不需要杀人,做着武装侦探社的工作,平时写写小说,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这就是织田作之助想要的生活吧。

“织田作先生?”猫沢奈奈恍然想起,以前她还以为织田作先生是类似黑猫太宰一样的小动物,现在想来他们可能都曾经是人类。

“太宰先生问过他,这是他喜欢的生活吗?他知道太宰先生救过他吗?”

太宰治倏然怔住,很快收敛起失态,泰然自若:“织田作不需要知道我做过什么,这只是我的自我感动行为。”

通过书看见的织田作一直都是黑手党,做着不杀人的下级成员,收养几个孩子为以后写小说的日子做准备。

他所在的世界,织田作之助想做的事都做到了。

这怎么不是他喜欢的生活呢?

他是为了自己想要创造出一个让织田作之助活着的世界,织田作知不知道他做过的事都不重要。

这是出于他自己意愿选择的道路。

“自我感动的行为……”

猫沢奈奈低头压住膝盖,小声道:“说不定,我想救久岛海先生也是自我感动。”

她拯救了一个人。

为了拯救久岛海修,她东奔西跑差点丢掉性命。

可实际她所做的一切、受过的苦难,久岛海修都不会知道。

她不是想得到他的感谢也没有要告诉他自己做过什么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