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之前说半瓶进了中原中也肚子，其实不然，他只是浅尝即止，除了他那一杯，其余都被中原中也喝了。

他晃动着杯中冰凉的烈酒，时不时浅抿一口，更多时候是用紫水晶般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中原中也，耐心倾听。

从中原中也的角度看待世界是件奇特的事，一切都纯粹起来，那对他而言就像是喝醉了才有的感受。

一整个下午，这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桌上的文件都被冷落一旁。

“中也君玩得开心吗？”森鸥外明知故问。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也满意又欣慰地笑了，似乎对他来说，这才是安排中原中也出差的目的。

看着他的笑容，中原中也有一瞬晃神。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首领都对很好，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首领最宠爱的下属。

可他为此感到困惑。

他知道首领需要他的异能，就算首领什么都不说，他也愿意用自己的能力来保护首领、保护组织、保护横滨。

这也是他三年前曾向首领献上的承诺。

既然加入了组织，就应当遵从首领的命令，而且这里是他的家，这里有他的家人。

既然命令已经足够指挥他，为什么还要如此关照他？

中原中也想不明白。

给出去的东西无法再给，他早已将忠诚奉上，如今面对这份将他密不透风包裹起来的好意，他还能用什么来回馈呢？

中原中也苦恼着。

烈酒和水一样无色透明，入口却绝不平和，一路火辣辣烧到胃里，就像有一团火在他身体里燃烧，令他心情浮躁。

他只有继续喝下冰凉却辛辣的酒液缓解，如此循环往复，喝了大半瓶后摇摇欲坠。

当最后一滴酒液入口，他彻底抵挡不住醉意和疲惫，带着浓浓的疑惑和苦恼在沙发上睡过去。

面对熟睡的下属，森鸥外叹了口气，放下杯子，熟练地将人横抱起来，走到一门之隔的休息室里，如对待稀世珍宝般，将赭发少年轻柔地放在床上，褪去多余的衣物，抚平他因思考而蹙起的眉头，调整成侧躺的姿势。

中原中也于酣睡之中，忽然揪住他的袖口不放。

森鸥外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满脸无奈。

不过他知道，他的重力使只有在面对自己人的时候才会毫无防备的醉过去，更是只有在他面前，喝醉了才会如此乖巧。

这份宠溺又转为得意之色。

他满意于中原中也对他的亲近与依赖，这正是他三年来耐心经营的结果。

太过强势的控制只会适得其反，他已经吸取教训，这一次选择怀柔攻势，就像蜘蛛结网，在对方无知无觉之时将其缠绕，永远无法从他的网中逃离。

但是……他的计谋似乎效果太好了一点，产生了一些副作用。

在见到他时就会瞬间变得明亮的双眼，令人无法忽视的炽热视线……因为对他毫无防备，从不想在他面前掩饰，所以中原中也的情绪都如实反应在脸上，让他轻易察觉。

以前中原中也从不会因为爱丽丝的脸颊吻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最近却开始脸红。

当然不是因为喜欢上爱丽丝。

森鸥外看得明明白白，中原中也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所以只能是因为自己。

中原中也无法分辨脸颊吻的那一瞬间，控制爱丽丝做出行动的，到底是自己还是爱丽丝意志。

他清楚答案，却会期待另一种可能。

而这一切，中原中也完全没有意识到。

对于森鸥外来说，及时终止这场当事人无知无觉的年少慕艾并不困难，可是……

他为什么要终止？

中原中也身边渐渐汇聚了一些同伴，选择怀柔手段的自己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将这些人剔除得干净，更何况这其中还包括尾崎红叶、魏尔伦、兰波等人，真要那样做也是得不偿失。

可任由这些人持续对中原中也施加影响，难保某一天不会让自己功亏一篑。

他能用三年时间做到这种地步，别人也可以。

尤其是中原中也异父异母的兄长魏尔伦和前不久苏醒的兰波，他们最近总想将人带走，离开横滨，离开日本。

论身份，他们和中原中也更加亲密，这令森鸥外产生了强烈的紧迫感与危机感。

他不允许中原中也被带走。

将中原中也拘束起来也不可能，那偏离了他的本意，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只笼中鸟，而是意气风发能够保护横滨的重力使。

中原中也结识交好那些人，对组织而言没有坏处，所以他不会去阻止。

那就只有牢牢占据对方心中最特殊的那个位置，获取更亲密的身份，他的重力使才不会像死亡天使一样被他人影响，从而离他而去。

当然还有别的途径，但何必舍近求远。

比起贸然终止这份感情，让中原中也失恋后不敢见他、致使两人疏远，显然放任对方的爱慕才是最优解。

森鸥外嘴角扬起弧度。

不，不单单是放任。

他完全可以给予回应，就像他平时对中原中也有求必应一样。中原中也和寻常的人不一样，自己付出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他很清楚，对中原中也要以真心换真心，并已经熟练运用这一招。

从恋人的角度来说，中也君不失为是一个好选择。

当那双漂亮的湛蓝眼睛专注地盯着自己，他很明显感到愉悦。能获得这样优秀少年的爱慕，也是对他自身魅力的一种肯定。

眸光微闪，森鸥外低头在中原中也脸颊处补上一个被期待的轻吻。

他开始期待起来，中也君什么时候能发现到自身的心绪，把这个吻还给他呢？

作为年长者，他需要保持矜持与沉稳。

若是贸然发动追求攻势，不说会不会把人吓跑，在兰波君和魏尔伦君杀过来之前，红叶君估计要先对他动手了。

想到这里，森鸥外发出一声喟叹，然后就像在树下等待果实成熟坠落一样，勾住少年的手指，耐心地等候着。

在他耐心耗尽之前，快点发现吧，中也君。